做豆丝散文

时间:2021-06-23 10:25:14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做豆丝散文

  小时候,冬天是从做豆丝开始的。

做豆丝散文

  我们这里的豆丝,是出了名的,每年每家每户都要做。少的几十斤,多的两百斤。这个数量,是以没浸水的干米为准。豆丝介于面条和米粉之间,用料和米粉一样,存放却和面条相同,晒干保存。煮熟后的豆丝散发着豆香,比面条更可口。

  秋收完,天一冷,村里就动起来了。拣一个晴朗的日子,把专为做豆丝预留的早稻(豆丝只能用早稻米做)晒干。晚上,收工回来的父亲们吃过晚饭,就挑着谷担子去大队部的机子上脱壳,也有母亲去的。我们家每次要做一百来斤米的豆丝,需要两担谷子,父亲和母亲一人一担。我常常自告奋勇帮他们打手电。夜总是很黑很冷,天上有星星,不多,其余的像怕冷似的躲起来了。父亲走最前头,母亲居中,我殿后。冬夜很静,听得见父亲和母亲踏在石头路上均匀的脚步声,还有母亲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她的担子虽没有父亲的重,也有百来斤。手电筒的光射程有限,更何况只能照着父母脚下的路,我们周围及更远的地方,都是无边的黑暗。偶尔会在黑暗里发现微弱的`光由远及近,那是跟我们一样挑了谷子去脱壳的人。

  每次去了都要排队。一个大队有好几个村,只有一个大队部,只有一台去壳机。做豆丝的人都选择好天气,自然会扎堆。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屋子里灰很多,还有一股米糠味,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但外面又黑又冷,我没有胆量也没有勇气出去,只有呆在里面,看人家把谷子倒进机器上面的铁斗里,然后从下面出来白米和米糠,感觉很神奇。

  第二天早饭后,母亲们开始淘米。大盆子里的水是去村口的池塘里挑回来的,旁边坐着母亲,母亲的脚边是称好了的米,手里是铝制的瓢。舀一瓢米,连瓢按在盆子里,让水漫过,左手搅动米,把一瓢米全部打湿,然后晃动瓢里的米和水,再倾斜瓢口,轻而缓地把水篦掉,水会带走最上面的米。循环往复多次,最后瓢底剩下的就是砂子。跟砂中淘金一个原理,利用两者不同的比重,让水带走轻的,留下重的。

  淘米是很辛苦的。坐的凳子不能高,腿是别着的,腰是弯着的,手是冻着的。百斤米,需要铝瓢舀五六十次,一瓢米,需要在水里淘二十次之多。也就是说,淘完这些米,母亲需要重复一个动作上千次。而身体,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至少两个小时。同时,双手一直在冷水里浸泡着。每次淘完米,母亲都会长长地出口气,站起来把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呵呵热气,拢一拢垂到额前的头发,捶一捶酸痛的腰和腿。

  这时节,在黄陂的各个村里随意走一走,都会看到明亮的暖阳下,很多人家门口摆着几个大盆子,盆子里浸着白花花的大米,旁边的脸盆里还浸着饱满的绿豆,盆子前面一定会有水痕,白石灰水似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坐在米盆子旁边,边晒太阳边说笑,手里忙个不停,纳鞋底,织毛衣。老太太们干脆在边上摆个小桌,边晒太阳边打纸牌。顺带着,赶赶过来偷嘴的鸡鸭。

  傍晚,浸了一天的大米和绿豆被滤起来,装在桶里,被挑出去打成米浆。这时,常常也需要排队,人太多了。白生生的米浆被挑回来的时候,总是晚上,不是半夜,就是凌晨。那时候,农村经常停电,常常是半夜才来电。这样的晚上,父母们夜半醒来发现来电了,总要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去打米浆。

  做豆丝要多人合作,父亲烧火,母亲掌灶,我端,堂姑和邻居切。在做豆丝之前,父亲要把锅从灶上揭下来,把锅底上凝结的锅灰细细地刮一遍,锅里头也要磨得光光的,不允许有一点锅欠,这样做应该是为了使锅里的豆丝受热均匀。烧火是个技术活,火大了,锅底的豆丝糊了,一揭就破了,火小了,豆丝粘锅,一揭也破了,所以火必须恰到好处,才能使每张豆丝完整光蛋,送人才拿得出手。父亲是个好火工,总能够把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不因为火候的原因使豆丝出现破损。当然这跟母亲高超的豆丝掌灶手艺密不可分。豆丝掌灶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做的,村子里能掌灶做豆丝的人不多,尤其是女人更少。在我看来,做豆丝真是高难度的活。母亲做豆丝要借助一个工具,一只河蚌壳。河蚌壳的内里泛着七彩的光泽,像珍珠一样华美。外面褪掉了黑壳,很光滑,是谁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没人说得清楚,我只知道大伯活着的时候做豆丝用的就是它。河蚌壳担任着两个任务,舀浆和烫平。用河蚌壳从盆子里舀出米浆来,旋到锅里,迅速反过手,用蚌壳背面把流动的米浆烫成一张厚薄均匀的圆饼,盖上锅盖。另一口锅里先前烫的豆丝已经好了。揭开锅盖,热气蒸腾起来,豆丝都看不大清了,母亲吹一口气,把蒸汽暂时吹散,趁蒸汽还没再次聚拢,以极快的速度徒手从锅里把整张豆丝揭起来,甩到我反扣在灶台边沿的筛子底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火中取栗,看得我心惊肉跳,总觉得她会烫伤手。切豆丝,需要力气,还需要刀工好,粗细均匀才好看。所有工序当中,最不需要技术含量的便是端,所以这个活就总是派给还是孩子的我做。拿一个干净筛子,反扣在灶沿边上,等母亲把整张豆丝甩在筛子底上,我就把它端到厨房外面,倒在门板上晾冷。这个环节很简单,也很无聊,就是不停地走来走去,走得瞌睡都来了,还要走。有时候,实在厌烦了,就偷懒,两张端一回。从锅里刚揭起来的豆丝很热,两张摞一起,极容易粘,粘住了一撕就破,破豆丝卷起来就更破,切的时候就碎得不成样子,送人就不好看,就挨骂。我心里委屈得要死,凭什么哥哥可以不做事?但不敢说。

  豆丝做完了,天亮了,看到黑瓦上的白霜,才知道晚上有多冷。

  做完豆丝,我们一定会好好吃一顿。母亲先给每人煎一张豆丝,两面焦黄,油光水滑,软硬适中,再包上自家揉的高脚白咸菜,豆香合着米香还夹杂着咸菜香,那叫一个诱人。我和哥哥常为谁先吃争吵,结果是谁都不能先吃,煎好的第一张不是给叔奶奶,就是给父亲,我们仅仅只是排在母亲的前面。有时,好不容易排到我们了,忽然进来一个邻居,母亲立马热情地招呼人家吃豆丝,麻利地把锅里的豆丝煎好递到她手上,我们虽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等下一锅。吃过煎豆丝,母亲还要把前一天买好的鱼肉煎炸烹炒,再加上五花肉和大蒜炒上一大份豆丝,大家吃得开心无比。

  吃饱喝足,母亲去晒豆丝,同时分派我送豆丝。房份上的,左邻右舍,关系好的,每家三张。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送三张。

  我家每年做的豆丝,有一大半被父亲送去了汉口亲戚家。父亲去世后,没有人往亲戚家送豆丝了,我们的豆丝便做得少了。后来搬到城里,便彻底不做了。想吃豆丝,就去买。但买来的豆丝,怎么吃都没有豆香,机器轧出来的,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豆子。即使有,是否是按十比一的比例?

  去年回湖南过年,年迈的公婆为我们做豆丝。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只知道湖南米粉好吃,哪知道他们也会做豆丝。家里是做豆腐的,豆子是现成的,打浆机也是现成的,没有排队之说。端上餐桌的豆丝,泛着似有若无的绿色,那是正宗的绿豆豆丝才有的颜色。吃进嘴里,有些糙,却很香,是小时候豆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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