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倚深秋散文
《背倚深秋》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夏天，父亲下乡人口普查时不幸遇车祸，在哈市二一一医院做了开颅手术。衣不解带地在父亲的病榻前守了一个月，我又返回家照看两个年少的弟弟，留下母亲继续护理父亲。面对病重的父亲，愁苦的母亲，未成年的弟弟和荒芜的家园，十八岁的我整日以泪洗面，心情极其黯淡。直到仲秋，母亲才与大病初愈后虚弱的父亲回到家。随即我又启程赴哈，办理父亲的出院手续、开药、结帐等等事宜。
那天我是乘长途汽车走的，身边没有一位熟人。那时的我很少出门，所以一上车心便悬起来，就像不知这车将把我抛向哪里一般。六、七个小时的行程，我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忧郁地望着窗外。眼睛的余光发现前面有个很健壮高大的男孩，不时地回头看我。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直到下了车，到了医院，发现没什么麻烦，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办完事，我拎着很大一提兜药以及一些零散的东西，坐火车回家。上车没座，我正四顾，一个男孩站起来说：“坐我这吧。”我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就是汽车上不时回头看我的那个男孩，便觉得真是有缘了。此时的我打消了一切顾虑，与他轮换着坐一个座位。一路上我们聊得很开心，他说，在汽车上他就注意我啦，还以为我是秋游的学生呢，那么忧郁独特的女孩，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说他在电业局工作，平时爱骑一辆大摩托满街跑。他还在我的手心上用很小的字写了惠特曼的一句话“别忧伤，别折磨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像轻烟飘过白色的苹果树。”那一天是自父亲出事后我最快乐的一天。
火车到站时，才凌晨三点多钟。原计划是一个人在候车室捱到天亮，他却执意要送我回家，不然便陪我到天明。盛情难却，我只好同意。可我们到站前广场一看，接站的车几乎走光了，只有一辆小马车孤独地守在广场的边缘。他提着我的大兜子说：“看，多好的小马车，一定在等我们呢!”他的乐观感染了我，于是，我们便坐上晃悠悠的马车。那时已是深秋，早晨的秋风特别冷。我瑟缩着抱紧双肩，他见了欲脱外衣，我急忙相拦，他的衣服也很单薄，我实在不忍心。他说，看过武侠小说吗?两个人御敌时，常常两背相靠，一致对外。我笑了，转过身靠在他宽大的后背上，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记得后来我的诗里出现过这样的句子“而我是那样殷殷渴望／与你两背相靠的温暖／运刚正之气／抵御俗世／蛊惑人心的喧嚣……”
直到我的家门口，他帮我放好提兜，才又跳上马车，挥挥手走了。
《春梦了无痕》
是黄昏，也许是清晨。空中氤氲着薄纱般的雾气，远的景物一片朦胧，近的人却眉目清晰。
他穿着一袭深色日式学生制服，头戴学生帽，有点象日本电影《伊豆的舞女》中那个学生哥。只是大大的眼睛俊朗的面庞要比学生哥帅得多。他身边有一位方方面面都略逊他一筹却很仗义很活泼的朋友。他站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问我是否记得他。我迷惘地摇头。他说那次我们在一起喝酒，还有××、×××，酒后的我们还一起去唱歌，你真的不记得了？我努力搜索记忆的细枝末节，想得头都痛了，最后象一个失忆的人终于想起过去的片断，我说好像是有那样一个情节。他开心地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说想起来了吧？我叫陈有亮啊！我点点头。虽然我还是想不起陈有亮是谁。
接下来他的朋友帮这个暗恋我多年的人制造了一个个巧合，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我都明察秋毫。我能听到他们的秘语，能看穿他们的举止，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坠在情网里，却蹩脚地无法对我表达透彻。我似乎还未恋爱过，却又很懂爱情。我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眷恋，我害羞却又无比幸福，心里溢满柔情，等待我们的爱破茧成蝶。
后来他和他的朋友还有他的父亲来到我家，我坐在父亲的床边，他说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我的父亲似乎很喜欢也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父亲开心地唱起一首老歌，他的父亲也在一旁应和，那么温馨的场面，两个老父亲击掌而歌，无比快乐。接下来父亲说，你们去吧，我们两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似乎故意给我们独处的机会。
我们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最后我醉了，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我极度口渴，他坐在床边悉心照顾，他把水含在嘴里，再一口口地喂给我……
好一场美妙的恋爱啊！像日本或韩国的言情剧。我不愿睁开眼，依然沉浸在梦里，满怀温情的回忆。过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我不得不惊叹自己梦的神奇，哪来的一个有名有姓的陈有亮啊，在仲夏夜的梦里和我相知相遇。
曾梦到过碧绿草地里遥远的红房子，我骑着马向它奔跑……
曾梦到过满天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风筝，就像在过一个神奇的风筝节……
曾梦到过满头的长发如瀑，万分的.惊喜却弄不清这青丝何时蓄起……
曾梦到过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贵为皇后的我身边有两个宫女透明般的美丽……
梦里还见过从未谋面的信友，山东的萱草，江苏的若尘。只是面庞不甚清晰。梦里可以和萱草比邻而居，读萱草的小说《梧桐叶梧桐雨》。梦里为若尘洗军衣，清凌凌的小河，绿莹莹的草地……
梦里也有伤心事、委屈时，泪水打湿了半边枕巾。醒来后好久走不出梦境，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更神奇的是，我可以在梦断人醒后再续前梦，断断续续，绵延不断，长梦无边。我还可以约我想见的人入梦，只要入睡前不分心地闭目遐想，十次有九次能冥想成梦。
听朋友说她只做黑白的梦，从未做过彩色的梦。不明白自己缘何多梦，缘何七彩纷呈，且夜夜有梦，梦梦不同。我喜欢梦的玄妙和不可预测，每晚入睡前，都仿佛是赴灵魂的神秘之约。好多年前就曾想过，也许有一天会写一本书，记载自己无以计数奇异的梦境，书名就叫《雨虹说梦》。
现实生活中我亦同样富于梦想，喜欢设想明天，遐思未来。于是白天有真实的梦，夜里有虚幻的梦，梦充斥着我生命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所有未了的心愿都可以在梦里完成；所有错误的选择都可以在梦里改变；所有不想结束的事情都可以在梦里继续。不敢想象那占去生命三分之一的睡眠若都沉寂地毫无知觉地睡将过去，我的生命会缺乏多少色彩。
春梦了无痕。天明人醒时，梦亦遁无踪。可梦里那淡淡的忧伤，浅浅的迷蒙，轻轻的欢喜，都飘忽在每一天的空气和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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