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失散多年的手的散文

时间:2021-06-22 18:33:47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一只失散多年的手的散文

  【一只失散多年的手】

一只失散多年的手的散文

  几年前,我去看一个友人。他出来在鼓楼门口接我,我伸出一只手对他笑着,他也满脸亲切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笑容迎上来,“我一般不大会跟人家握手的”。他的手指触了触我的手指,然后用触过我的手帮我提包。

  在鼓楼边的那家饭馆里,我看着他用那只手指瘦削修长的手帮我夹鱼夹菜,然后点燃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蓝灰色的烟雾在他的手指间缭绕。

  我记住了那是他的右手,就是一见面象征性地碰触我的那只手。席间,我一直盯着那只手的各种动作,从我见到他,那只右手就一直在我面前跳舞。

  走出饭馆,他用那只手拦车,帮我提包,开车门。我一直在想,其实一个人大部分时间只在使用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一直安静地垂着,或者寂寞地安放在衣袋或裤兜里。而很多时候,那只手在一边有点尴尬地看着右手忙碌,似乎什么都插不上手。

  我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孤独,仿佛他跟他的另一只手失散了,或者说另一只手在忙碌中,完全忘记了还有一只手,在默默地看着他做事,默默地在一边等他。

  下了车,过马路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挽住了那只孤独的手臂,而那只一直空着的手也热情地响应了我,他把五指张开轻轻一握,然后五根手指和我的五指交错在一起紧紧扣住。我的手心里沁出了汗,那只手似乎察觉到了这只手的反应,说,“这只手不会去握别的手的对吗?”

  我感觉出了这是一只孤独的手,对另一只孤独的手的占有欲,我轻轻地笑了。

  我牵着那只手去看现场人体雕塑。我们看着那些美院雕塑系的学生,一双双手默契配合着,在石膏泥上完成着切削、修饰、雕刻,在一系列创造性的动作中看那些手,那真是手的舞蹈和盛宴。

  我们走过了一具又一具雕塑,看了一双又一双年轻而忙碌的手,我们的手一直扣得紧紧的,没有放松过,仿佛这两只手是我们两个人的雕塑作品。

  一直到看得累了,渴了,我们才牵着手走进美院咖啡厅,在一间大大的包厢里面对面坐下。我看到了他用右手夹了烟,而另一只手就泊在桌子上,我也伸出手泊在桌子上。那只手像是认出了他的同伴一样游了过来,捕捉了这只手。隔着整张桌子两只只分开了一会儿的手,又紧紧相握在一起。

  一只手与另一只手的相聚,就只有那样一个中午、一个下午和半个晚上,对于另一只手来说,似乎已经足够了。

  就在夜晚的站台上,他扬起了右手向我挥了几下,另一只手继续在他的一侧低垂,仿佛身体上一个多余的器官。而那个孤独的、多余的器官,在我掌心里停留过,那时候他和她都是充实的,两只曾经孤独的.手交错、相聚,又孤独地分开,像片孤独的叶子,被风吹散。

  我常常怀念那只手,那只与我失散,和我一样孤独的手。我知道,在我的手孤独的日子里,那只手也一定低垂在他身体的一侧,像一个被遗忘的多余的器官,默默看着另一只手吃饭、抽烟、写字,而他无事可做。

  这样的时候,他或许会回到南山路上,回到美院,回到那间咖啡屋,默默地想念握住过他的那只手。

  今夜,很想念那只失散多年的手。

  【那个男人的眼神】

  那个寒假,我坐在炕上看闲书。爹爹进门冲着我说:“你姑姑来了,出去迎一下。”

  平时姑姑来了,我从不用出去迎的。有时候天麻麻亮她就来了,我们还睡着,她就生炉子、烙玉米饼。

  姑姑歿了丈夫,带着个儿子过活。她时常带着儿子来我家,在这个屋里,她跟妈妈一样自在。这次要特地出门去迎,新鲜。

  我不太情愿地开了门出去,就见姑姑身边带了一个高个子,脸膛黑红,留了两撇八字胡的维吾尔男人。

  姑姑见了我出来,并不给我打招呼,把头飞快地转到男人那边,朝他亲密地递眼色。那个男人就用眼神和我打招呼。

  第一次有陌生男人这样面对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那眼神,就像是用锋利的刀子在我脸上刻了一遍,弄得我心里很不悦。我面无表情(也许是面有愠色)地径直走出了院子,头也没回。

  我在屋子后面,躲到姑姑和那男子走了才出来,中间爹爹叫了我两声,大概是让我待茶,我也装作听不见。

  开学没几天,一个大雾天,天气很冷。一大早,我正准备去上早自习,姑姑又领着那个男人把我截在了路当中。我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站着。我瞥见了那个男人脸上的胆怯和退缩。

  姑姑显出了尴尬的样子,从那个男人手中夺过一个包袱递给我。我不接,想推回到姑姑手里。可那个男人拉着姑姑飞快地跑了。

  我追了几步,看见姑姑笨重的身体在肥大的裙子里吃力地摆动,心里有些酸酸的,便停在路当中。

  我打开布包看看,是一套玫红色的绒衣裤,我把布包原样包好,放进了一个木头箱子里。

  过了些日子,我挑了一个下午去姑姑家。那时路上的雪已经开始化了,天也暖和了一些,一路上冬麦苗已经顶起未化的积雪,露出了一片茸绿。

  那天我去正好赶上姑姑家喝晚茶。屋子里坐了不少客人,我脱下沾了泥水的鞋子,坐在炕沿上。这当儿,那个八字胡的男人也进门上了炕,坐在了我对面。他端了茶,并不跟谁打招呼,只拿眼神瞄我。

  喝完茶,等客人都散了,我把那个布包交给姑姑,姑姑拿下布包,放在一边,摸了摸我的脸说:“唉,这孩子,人家买都买了,还送回来。”

  就这样,一个春天过去,夏天来临,高考结束,放暑假了。

  到了八月,姑姑打发他儿子来叫我去她那儿帮忙。她在为儿子女朋友的十八岁生日办麦西莱甫。

  院子里的老榆树下坐了两个长发纷披杜塔尔手,他们弹唱一段,青年男女就跟着和一遍。歌词都是即兴编的,惹得旁边的围着的人笑成一团。

  我绕到榆树后面的葡萄架下,那里姑姑和几个女人正在张罗吃食。姑姑让我烧茶,我就把几个黑呼呼的大茶壶都灌满了水,放上大把大把的茯茶,放在几个临时架起的土灶上,用牛粪烧火。

  整整忙了一个下午,等姑姑应付完一帮人的吃喝,我才得空坐下来歇口气。

  就在这时候,那个八字胡男人站在我面前,邀请我跳舞。我根本不会跳搂抱在一起的双人舞。但他很强硬地拉起我,把我拽到了大榆树下。

  这时候年轻的男女都像开了锅一样。即使我不小心踩掉他的鞋子,也根本没人注意我们。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其实那种舞挺简单的,就是搂在一起不停地旋转。旋转是我最拿手的,好像天生就会,根本不用教,我有点开心了,越转越欢。我看见他也笑了,牙齿很白净,目光像炉灶里的火一样熊熊燃烧,几乎要把他浓密而卷长的睫毛烧灼了。

  这样一旋就旋掉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天快亮时,人才散去。走的时候我有点头重脚轻,八字胡男人还轻轻地扶了我一把。

  八月一过,大学通知书就送到了手里。我离开了大梁坡。上大学回来,我再也没有去过姑姑家,原因是她嫁人了,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大学毕业后,我有了男朋友。有一个冬天,他用自行车带着我去小县城下馆子吃拉面。掀开厚实的棉门帘,在热气腾腾的面馆里,我们找了位置并排坐下,要了两碗面。

  那拉面端上来,金丝银淌上漂浮着绿绿的芫荽末,散发着一股冬天里稀缺的奇香。我刚举起筷子,男友拉住我的衣袖,把我拉到门口。

  “干什么呀你,小心我的衣服。”我说。

  “那个男人为什么看着你?”他愠怒地问。

  “哪个男人?”我很迷惑。

  “就坐在墙角的那个留八字胡的。”他用目光朝里示意。

  “我怎么知道!”一回眸,果然有个八字胡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你认识他吗?”他又拉住我的衣服。

  “我怎么会认识他!”我甩开他。

  “不认识?不认识他怎么会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你看?走,这饭我们不吃了!”他转身掀起门帘就走。

  我转回头舍不得那半碗面。胡大呀,那个八字胡男人居然还在伸直了脖子看我。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直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想起了那个八字胡男人带着我飞速旋转的晚上。

  其实,那个人是不是我所认识的八字胡男人,我不敢确定,过了那么多年,又换了个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巧呢?

  不过,他还是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向我提亲的那个八字胡男人。姑姑那时那么着急,大概是怕我出去读了书,嫁个异族男人吧。那个冬天我若依了姑姑,收了八字胡男人的绒衣裤,现在可能就在他家的院子里,忙着挤奶烧茶烤饼,伺候他和我生的一大堆古丽或巴郎子。

  在我的记忆里,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话,好像他跟我使用的不是同一种语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只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两束目光。

  直到现在,我也能感受到他在看着我的生活。有时候他的目光是善意的,有时候是带着一丝嘲意。我每天的日子,一直都在接受着这目光的检验。这两束目光,一直穿透岁月看顾着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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