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而近的草原的散文

时间:2021-06-18 15:43:34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遥远而近的草原的散文

  遥远是我们把感觉拉长了。今天从岳阳到武汉,时间距离比普通快车拉长了一倍,停停走走近五个小时。这是二十年前岳阳到武汉的标准速度。而今,五个小时足以让闪电般的高铁在岳阳与武汉之间往返穿梭五次。这相较而言的缓慢,却未拉出我遥远的感觉来。

遥远而近的草原的散文

  这不是一趟慢车,仿佛是一台时光倒流的机器,二十年前,五个小时的时间距离就如刚出家门。岳阳至武汉被科技性地收缩成半个小时,但心理距离并没缩短,去一趟武汉仍是用心来酝酿的远差。岳阳至武汉的提速,连我们的生活也成了高速度的俘虏,心跳又被高速的生活绑架。高速运转,转来的是金钱和丰盛的物质,还有欲望的无限止扩张,而我们的精神却被转晕了。

  今天,我尝到了慢速的悠闲,淡定,如三九的阳光般暖融融地贴在胸间。我和《西部作家》副主编灵均先生,如坐在某个茶馆海阔天空,慢节奏中舒缓着精神。

  真怀念往日的慢!

  慢点,慢点,再慢一点,让当今的生活从高速度中释放,让心跳回到往昔的位置。

  慢点,慢点,再慢一点!

  1

  武汉飞往北京的客机,刚脱离地面,机头箭一样朝天空一扬,再摆正身体时,一座偌大的武汉城几分钟就成了一个小棋盘。几分钟前,我们的眼睛还被城市的水泥钢筋围困。最明亮的眼睛也越不过那没拳头厚的物质,就算没有物质阻碍,我们的视野也出不了几百米。一直以为这是肉眼的悲哀,人的悲哀。

  武汉的东南西北尽收眼底。其实,还可以看得更远,只是飞机的飞行高度不够。

  一片片还未弹开的棉花状的云块,仿佛早早地等候着让我们去穿越,所以来不及修饰边幅。一块块云朵,相互挤拥着,成了一堵墙,所幸,蓝天的深邃、透明,才不至让他们的随意太多失分。飞机穿过拥挤的云层,仿佛碧蓝的天空切换了一个未曾见过的视频,一块块的白云被大师级的弹花匠细心打理,一根根细小的纤维晶莹透亮;每块白云之间,仿佛都尽其所能把手伸长,不让身体接触,留出圆形的、方形的、或三角形的一个个空间,仅仅几片云,就布满了机舱外的一片宇宙。同样是几片云彩,未曾弹开的棉花状的云块,看去虽美,但散发出来的都是小家子气,而后一个视频上的云块,块与块之间配合着留有各异的空间,就有了震撼之美,无限地扩展我的想象力。

  空白是其妙的。人与人之间,有了空白,才有友谊、爱情。友谊和爱情的死亡,往往是空白的消逝。艺术更需空白,文字里没了空白,仿佛鸟没了翅膀,人没了大脑;空白是想象的家园,是想象的发源地。比如那留下有空间的云块,那云块之间各异的图形,我的想象力就从那些空间里起飞,飞向我身在的飞机也无法企及的宇宙。

  2

  在一块雄鸡状的版图上,阿尔山是鸡冠上不经意的一个小点。

  飞机把我丢在阿尔山机场时,以为走进了另一个大兴安岭。不知是哪年知道有个叫大兴安岭的地理名词,便像画家画画一样,一笔一笔地在脑子里画了一个仅仅属于自己的大兴安岭。一个南方人的大兴安岭。

  我拥有了一个现实版的大兴安岭。通过现实版的大兴安岭,也读懂“兴安”的意思。要是一开始知道这个地理名词就读懂“兴安“的意思,也就不会自作主张在脑壳里多出一个仅仅只属于一个人的大兴安岭。“兴安”在蒙古语是丘陵的意思。阿尔山市在大兴安岭的西坡,市区仅有七千居民,都是伐木者的后代。看到两侧直线般的丘陵,把阿尔山市夹在其中,误以为仍置身在南方的故乡。山头嗷嗷待乳的树林,是伐木者的后代们替祖先们买的单。当年,他们勤劳吃苦的先祖,早已让山头上的树木背井离乡了。

  想象是美丽的。没来大兴安岭前,我以为大兴安岭山高林厚,山高高过湖南的张家界,林厚厚过湖北的神农架,还有独霸山林的林间主人虎狮熊豹。我们的祖先从大森林走出来后,森林就成了我们最原始的故乡,一种永远的怀念。人类对文明的向往和追求,最后把自己回故乡的路也断了,不但自己没了回故乡的路,连虎狮熊豹也找不到生存之路了。

  从南到北,数千里行程,我为什么而来?飞机降落阿尔山前,我还不甚清晰,刚吸入一口阿尔山甜润的空气,豁然明白,我千里追寻的是泥土和木质的芳香,甚至还想和独霸森林的虎狮熊豹们来一个友好或不太友好的会面。出乎我意料的是,从第一批伐木者进入大兴安岭后,虎狮熊豹们就不再敢在这森林里称霸王了;阿尔山像南方一样成了一座世俗而又充满文明气息的小城。

  所幸,阿尔山仍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一年中,除四个月的喧哗,三分之二的时间,把人们的欲望都封存在冰雪里面。伐木者的后代们,追赶文明的步伐还像婴儿学步,昔日的伐木场,虽洒满了祖辈的汗水,但那泥土里仍有木质的芳香。唯有木质的芳香,和想象中的大兴安岭是统一的。伐木者的后代们是聪明人,他们向往文明,但拒绝了工业文明的欲望,工业文明是杀灭泥土和木质芳香的利剑,是天敌。他们仍沿着祖辈留在泥土中的脚印,修补和泥土、山林的友谊,并得到友好的回报。

  有了泥土的芳香,伐木者的后代们,才保住了祖辈们留下的一份宝贵遗产——头顶上那一片尉蓝的天空。尉蓝的深远的,她将我们的视野引向无限极。纯洁的白云是蓝天的伴侣,只有尉蓝的天空才配得上纯洁无污的白云。阿尔山的白云,那份纯朴是无遮掩,不保留,仿佛要把那洁白的心剖末来给天下人看。

  3

  边防哨所前都有一根看不见的铁索。三角山哨所,是铁索上的一双眼睛。雨雾是一张门,把对面的世界关到了外面。站在三角山哨所的瞭望台上,哨所的哨兵介绍,山下草原有一条七弯八拐的河,河对岸是蒙古国。那条叫哈拉哈河的流水,把成吉思汗的子孙一分为二。哈拉哈河分割了成吉思汗的子孙,捆住了人们的双腿,也捆住了人们的精神。一片辽阔的兴安草原,我们的想象飞不出那根铁索。

  阿尔山一年有三分之二被茫茫雪海统治。据当地人介绍,到十月底,阿尔山室内开始供暖,室内室外成了冷暖不均的两极,一直延续至来年五六月。我仿佛看到一栋八角形的二层楼房,如铁壳虫爬在千里雪原上;三角山哨兵们留在茫茫雪海上的一行行脚印,是他们在漫漫雪原中排解寂寞的伙伴。我不知这是人类的伟大,还是悲哀,也许是因为悲哀才伟大。我想在“伟大”的后面,寻找某个具体的物象,最后只能放弃,“伟大”是一个模糊而巨大的话语,具体的物象在“伟大”面前是微尘,不能入法眼。我站在三角山哨所,脑壳里浮出一幅幅雪人的画面,我突然就看到了“伟大”后面,有台庞然机器。

  《芳草》杂志社的美女编辑,丽质天生,怀有一腔悲悯之情,听一个九零后哨兵,叙说雪国生活的艰辛和漫长的孤寂,哈拉哈河突然拐了一个弯,哗啦啦的河水化成眼泪,从美女编辑的眼镜片后倾泄而出,美女编辑回到我们乘座的大面包车上时,水还止不住往车箱里流。

  我经历了两场雨水洗礼。第一场是大自然的,头发像在水里泡过,衣服里到底含了多少水分子,我的皮肤无法作出准确的测定,不是皮肤的感触系统不敏锐,而是皮肤受到寒冷的侵袭,失去了判断能力。三十小时前,我刚从南方的`火炉里飞出来,这也算是间接地体验了雪国统治下的艰辛。这场雨水,让我避开意识形态,和哨兵的灵魂相遇,让灵魂给灵魂来传递。第二场洗礼,是美女编辑的眼泪。泪水不是因“伟大”而流,而是为一个个生命体在极限中煎熬而悲恸,那清澈的泪水里映照出一个没被污染的灵魂。一个被世俗污染的灵魂,也许泪水中掺杂了崇高或敬佩,但往往忽视了生命,生命高于一切的神圣!在混浊的世界里能遭遇一场清澈泪水,这无疑是对灵魂的一次洗涤。

  4

  雨中踏着石级,一步步爬上敖包,风特别关照我们一行中的陕西朋友,钻到他的雨伞下,仿佛要连人带伞提起来,雨也在一旁斜着助阵。一级一级的石板路,是蒙古民族踏出来的希望之路,敖包也成了一个民族的希望之包,他们在敖包祭拜长生天,乞求雨顺风调。蒙古民族的先祖们,从大兴安岭莽莽林海,走向辽阔的草原,那一眼望不尽的青绿,对刚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先祖们,是多么神秘?面对一个未知世界又是多么无奈?老天爷又常常出刁钻古怪的难题考验人类的耐心,培养人类应变灾害的能力。最初,人类无法明白老天爷的意思,便设立祭坛向老天爷求情,求个风调雨顺。我没有研究过蒙古族的长生天和汉族的老天爷中间能不能划等号,抑或划约等号,就我的感觉至少是同一个方向的神,他们都是给人类以希望的神。任何民族,面对生存中的无奈,便要设立一个祭坛,所不同的是,有的设在山包上,有的设在心中。

  对于一场战争,我们是记住仇恨,还是记住肩负消灭战争,让人类永久和平的重任?白狼碉堡,是日本遗落在大兴安岭的一场战争记忆。记忆里的每一页,无不浸透出淋淋的鲜血,尽管那场战争过去了六十多年,但那血还是热乎乎的,鲜艳艳的。那血成了仇恨的种子。是种子就要发芽,是种子就会寻找生长的土壤。仇恨积聚到极限,将是另一场以牙还牙的战争。

  战争是统治者的盛宴,百姓的灾难。六十多年前,日本统治者挑起的那场战争,不仅仅是中华民族的灾难,也是日本民族的灾难。当两个民族的父母,收到儿女战死沙场的噩耗,他们的悲痛无关乎正义与非正义。如果走进历史的深处,翻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上面记录了战争结束后的获利者名单,那名字少而又少,交战双方的统治者都有,惟独没有老百姓的名字。

  5

  “一切皆有可能。”是一句时髦的哲语。站在阿尔山哈拉哈河边,我相信了这句哲语。在我几十年的记忆里,总以为都是滔滔江水往东流,固执地坚持自以为是的“真理”。哈拉哈河却从东往西流。

  阿尔山的朋友们说,大兴安岭孕育了近千条河流,惟有哈拉哈河是一条恋旧的河流,它从大兴安岭出来,经阿尔山便一路向东寻找梦想,当它奔流到蒙古国时,突然怀念故乡了,怀念大兴安岭的树木和草原,便掉头又回到了大兴安岭。朋友说,因此哈拉哈河便有了爱国河的美称。说实话,我不喜欢爱国河这名字,我不喜欢给一条清澈自然的河,洒上几滴意识形态的香水,那香水闻起来似乎振奋,但失去了它本真的自然纯正。故乡是超越意识形态的,各种意识形态互掘的沟壑,都无法阻挡故乡温馨的召唤。

  哈拉哈河清凌凌的流水,是一面带摄像头的镜子,大兴安岭的山林、草原从镜面进入了硬盘。我站在哈拉哈河,双手伸进河水里搅动,跳起一些不经意的小浪花。盛夏的河水冰冰凉凉,剌痛皮肤,我明白了,流水生气了,流水的每一秒钟都是宝贵的,它即刻就要远走他乡,它用近乎冰的温度来剌激我的皮肤,警告我赶快离开它,我双手的光顾,干扰了它把一个完整的家乡摄入心中。这个世界没有力量能阻挡对故乡的怀念,也没有任何意识形态能取代心目中的故乡。

  我把手上的水珠,朝它的伙伴们一甩,让它们回到同伴中去。它们即便用电流的速度向东奔流,故乡也会永远珍藏在它们心中。

  游子,总有一天会回故乡。

  6

  草原的美不在她的辽阔,也不是无际的青绿,而是那曲线般的山包。草原上的山包,是某个平面上一根立体曲线,向目光的尽头无限延长。有了那根立体的曲线,草原就成了妖精。那曲线圆润而饱满,如一个精致的少妇,在静静的瞌睡。

  年少时,脑壳里就定格了一幅牛的画面,几十年,那画面从未变动。牛的面孔写满了勤劳吃苦的字眼,每每见到那些任农夫们吆喝的牛们,我便想向一身水一身泥的牛们敬个礼!南方的牛们一生都困在小方块似的水田,即算是闲时走在阡陌的田埂上,偶尔见到一株小草,便像抢劫似的,出嘴之快捷胜过强盗。农人们防备它馋嘴,发明了一种篾片制作的口罩,南方牛们从此失去了绅士风度。

  呼伦贝尔青绿的草地,牛们几十上百头成群结伙,花花公子一样吃喝玩耍。看似一张张能吞下草原的大口,其实,每一口下去都是懒而无力的,仿佛在互相礼让,从它们轻慢的动作里,我揣度出牛们的心思,草原是博大的,胃最大也装不下草原的亿分之一,不急,慢慢吃。还有的牛连慢动作也不做,干脆躺在草地上举头望蓝天。吃也好,躺也罢,每一个动作悠闲而绅士。

  草原上散发出牛们的气息,如果是在南方某农舍的牛棚里,我早就捏紧了鼻子,同一种气味,在草原上却成了大自然的体味,还伴随着草的芳香。我从喧闹的南方逃出来,追寻着草原的这份闲静,一种人类正在逐渐消失的境界。人类的生活已被文明绑架,人类的脚步被高速驱赶,就算是有高人能回到那个境界,也只是回乡探亲似的,仅能偷得几日悠闲。

  呼伦贝尔草原上,还有一种生灵,比牛更悠闲。远远地看,青绿的草地上一群白色小点。那是绵羊。我们欢呼着朝白点跑去,我们的到来惊动了绵羊们的悠闲,仿佛我们是一群闯进草原的侵略者,懦弱的绵羊们无力抗拒,纷纷后撤,撤到它们认为的安全距离后,才又摆出草原主人的姿态。同伴们举起相机摄入一张张惊喜。我按了两张,相机便自动关闭了电源,绵羊们吃草的动作,让我忘记了手中的相机,那种悠闲,那种优美,远比一张张照片精彩,是任何现代技术无法记载的。绵羊们的小嘴不是先寻找嫩草,而是先找陷阱,对进入它们眼睛下的一片片嫩绿,慢慢地审视、挑选,确认无误后,才让小嘴轻轻地吻向嫩绿,像一个对食品挑挑拣拣的小姑娘。

【遥远而近的草原的散文】相关文章:

遥远的距离的散文02-23

遥远的永远散文06-16

好学近智,知耻近勇散文11-13

并不遥远的记忆散文04-13

致遥远的你散文01-29

遥远的云翼的散文10-25

遥远的炊烟优美散文02-18

遥远的小渔村散文10-22

草原晨曲的散文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