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村庄散文
“妮呀,我知道是妈对不住你,可又有什么办法?你弟是家里的根,况咱山里的男娃不读点书,将来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啊。你爸又摔断了腿,你上学的钱我是东借西凑,也只拼凑了70元,哪能够你上学?眼下你爸抓药还得用钱......”风儿揉皱了一地碎影,不远处那幢楼上各家的灯火明明灭灭。抬头,夜空中月色融融,身在南国的蓝妮似乎又听到了母亲沉沉的叹息。
一个人的月夜,清冷,更觉孤寂。蓝妮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突然间感觉两个珠子滚落,尔后渗入嘴角,咸而涩地与舌头交谈。在这寂寥的时光里,蓝妮似乎又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蓝妮清楚地记得,那年父亲夜里找羊,不料沟边上踩空摔断了腿,连着她的学业也就中断了。母亲无助的哀叹时常在耳边回响。那年,她选择了外出打工。
繁华的南国,终究喂不饱日思夜想的念。尤其月挂中天的夜,蓝妮不由自主地总是想起自己的故乡。那些故乡的人和故乡的事错综地交织着,儿时的玩伴,故乡的亲人,以至于故乡的学校与老井都在记忆中渐次清晰起来。蓝妮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且只有两个老师轮流教课。每个老师都是多面手,既教得了数学,也教得了语文,还能教同学们唱歌、绘画和体育等等。那时候,同学们天天参加劳动,却都干得欢天喜地。教室卫生不用说,擦玻璃、扫地都习以为常,本来一个班级就十多个同学,劳动往往也就全员参与。最开心的要数帮老师翻地种菜种花了。学校不大,总共六间教室。除教室外,校园内还空出一大块地,往往每来学校教学的老师都会在那抉空地上种些小葱,各种青菜,红萝卜等。有同学也拿来家里多余的蔬菜种子,待地翻过三遍,平整完毕便撒上。那时老师有期待,期待蔬菜长起来了就可以下锅;孩子们也有期待,期待苗儿破土,那是件兴奋的事,也是件盛大的事,更是件充满希望的事。在孩子的眼里,植物的成长是极其有趣的事情,只是孩子们不知道,自己的成长也和植物一样有趣。
那时候,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可以跑到学校去玩,帮老师拿柴禾,或帮老师揪菜叶,有时干脆摆弄老师的闹钟与收音机,总之对一切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奇。蓝妮记得读三年级时,她常帮老师批改一年级的作业,那时严然一个小老师。尤其记得李老师要离开学校到别处教学,三年级全部十一个孩子,有人拿了鸡蛋,有人拿了核桃,有人拿出家里珍藏的桔子灌头,村里家长们还做了一个感恩匾送给老师。李老师走的那天,全村老少,还有在校所有学生列队送别。蓝妮清晰地记得,那天哭了的不止孩子,还有李老师。
寂静的夜,蓝妮望着杯里清清的水,不禁又想起了村头的那口老井。十多岁的时候,井沿上没少落下自己担水的足迹。那时年幼力弱,往往还得一旁的叔婶帮忙才能把一桶水从深井里吊上来,5丈深的井,辘辘确实让乡亲省了不少力。记得最初乡亲们担水,从井底往上扯水全都是人力,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些,村里才安装上了省力的辘辘。最可贵的是家乡的水井永不断水,且冬暖夏凉又带着淡淡的甜意,这一甜就甜了几辈人。在记忆中,家乡的水井默默养育着附近的村民,若逢旱年七里外村庄的人也来井上拉水,往往有空闲的村民帮忙给装好一车水,外村人便感谢着渐远了身影。家乡的水井默默地迎来送往,季节更迭,井水保持着永恒的甘甜,就这样送走老一辈,也迎来新一代。
记得那时家里不易,蓝妮每天早早起床要担好两担水,然后急匆匆赶赴学校。蓝妮知道,如今纵使与故乡隔着千山万水,但心里的故乡一直不曾远离。去年和妈妈通电话,妈妈说学校合并了,村小学让村主任拓展成了一个大型石料场。如今村里的孩子要到5里外的镇小学读书,尤其读幼儿园的孩子更是不易,一大早父母骑车送孩子去几里外的幼儿园,下午骑车又接回来。这诸多不便又能向谁诉呢?思及此,蓝妮觉得自己特幸运了:就近读书,也不用父母接送,免了父母不少麻烦,也能让父母专心于农活,至少没了接送孩子的疲惫。
与此同时,蓝妮听说家里装上了自来水,这样大大方便了人民的生活,为此她兴奋不已。近年来,故乡的变化确实有目共睹,包括年轻人外出打工荒芜了的田地,还有整顿资源合并学校,以及家家户户用上自来水等等。想到日渐年迈的.父母再也不用担水,蓝妮心头一阵轻松,然而母亲接下来的几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让她陷入无声的沉默。母亲说:“没经商量,自来水就接通到每家每户,切实地方便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只是从小喝惯了家乡水井里的水,再喝一口自来水,完完全全两种味道嘛!起初那些漂白的东西让咱们憨实的农村人好奇了一阵子,后来都慢慢习已为常,也就见怪不怪了。”蓝妮听到此颇为震惊,不相信似的再一次确认:“妈,自来水不是用咱家乡的井水吗?”
“听说抽井水要建水塔储压,工程麻烦,他们干脆图个方便用了上面涝坝水加以过滤,就成了咱村人现在用的自来水。”蓝妮的头瞬间“嗡”一下轰响,连呼吸都无法正常,一种喜忧交杂的感觉顿时笼上心头。
“井水现在也不用了,铁辘辘也不知被谁拆了去。我知道你们在外也不易,我今年打算多种些胡麻,秋后给你们兄妹捎去些,家乡的胡麻油不比其他,是我亲手耕种料理的,油你们吃着我放心,不像市场上的参七兑八。另外,离家远了,吃着胡麻油对家也有个念想。”蓝妮听到母亲在电话那边一如既往地念叨着,这边的她,泪水早巳肆浸了脸庞。
深夜,蓝妮在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自己在梦里的呓语:“人是村庄的一部分,村庄是人生命的一部分。人的自由决定了村庄的自由,村头的学校和那口老井做为村庄的核心,自然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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