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戏戏一生的散文
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枉将绿蜡作红玉,满座衣冠无相忆,时光来复去。
——《第三十八年夏至》
夜色阑珊,斜灯半椅,窗上映着一个忧伤的轮廓。屋里是一把藤椅,一张方桌,一盏香茶,一片氤氲。模糊了的视线,朦胧间一抹绰约的剪影闯入眼帘,艳丽的戏服轻飘,水袖一抖,露出纤长的手指。花腔婉转,将烂熟于心的陈词染上了颜色,眉目间丛生的,是满得快要溢出的思念。
记得那年,她的兵还未出征时,她便是这样为他唱着每一曲起承转合,她的兵总是淡淡地笑着,看着她水袖轻挥,看着她时远时近,看着她雀跃,看着她忧伤。他们一个戏里一个戏外,久久地凝视,久到茶凉了,日落了,久到寒星悬空,明月朗照,仿佛要将画面定格,时间为永远……
衣袂飘飘,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却仍不离开那把藤椅,仿佛时隔多年一切没变,仿佛那人仍在浅笑着。
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宛平城遇袭,她的.兵即将出征。最后一曲毕,她的兵郑重地牵起她的手,将他娘给的镯子套了上去,笑得温柔,说着是:“等我打跑鬼子,等我回来娶你。”她天真地信了,满心欢喜,可那战争的残酷,他怎会让她知晓。她永远也不知他走出城门时,温柔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就像他也不知他走后她的余生。
在嗓音拉长了的一字一句中,她勾起了嘴角,手指向外一指,像是要和谁分享刚听到的趣事,却又马上缩回,满脸的笑意,被细细的愁绪所取代。
一天一天,她熬过了多少个日出日落,那院里的花开了,又谢了,又开了,又谢了……她熬过了她花一般的年纪,却等不到她的兵归来,只是几年后的某天,甚至没有一具尸体,没有一封信,只有寥寥数字,一条冰冷的消息:她的兵战死了。她将镯子摘了下来,不再日日等待,她不再唱曲,而是盘了间小铺子,安安心心地守着,那件漂亮的衣裳,花影重叠,好似新嫁娘般的戏服,她默默地叠起来,放到了一年也开不了几次的箱底。
现在,她的兵死后三十八年了,她也老了,看透了人间的悲欢离合,看透了那几场霓虹几场风雪,看着风雨过去太阳升起,看着他誓死守卫的东西荣光焕发。就像他当年看她一样,一个戏里一个戏外。最后一次,她拿起了那只勾勒眉角的笔,理好那串缀在发见的穗,仿佛她仍是那个姑娘,淡妆浓抹总相宜。穿上那件多年前的戏服,她又来到那间屋子,对着那张椅子,那杯茶,唱起了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一袭水袖丹衣,引得窗外飞花同舞,像是要迷惑了朝夕。一曲终了,她好像回到了陈年旧事,恬淡地笑着,像是睡去了一般,再站不起来。窗外飞花愈舞愈烈,带着她飞向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时隔多年,这个夏至,两人再次重逢,没有了乱世,只有那一张藤椅,一盏茶,两人一梦一场戏,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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