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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只是墙上的一张照片,一段文字散文
抬眼窗外,雷雨肆虐地敲打着窗檐,我知道夏天来了,很快姥爷的忌日又要到了。不知不觉,姥爷已经离开两年了。
姥爷是一名八路军人,十二岁的时候就瞒着爹娘跟着八路的队伍跑了,从此,踏上了他的军旅生涯。
其实一直以来,很希望能够为姥爷写一部回忆录或者其他什么的,只是时光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姥爷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根本已经无法清楚的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待我有能力写出作文的时候,姥爷的病是更加重了。直至最后不能说话,不会表达,甚至不认得我。全家人就像照顾个患有自闭症的巨型婴儿一样照顾着他。所以,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姥爷作为军人的样子,而更多的则是像个孩子般的可爱,不管开心还是生气都会挂在脸上。
当然,姥爷不是个例,院里的很多老人都是这样。
不过这么些年里,姥爷还是有稍微清醒的时候的,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跟我说些当年有趣的故事。
姥爷说,当年他是偷偷跟着八路队伍的,等部队发现他的时候就只能带上他了。可是他当时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意志力再怎么坚强,体力也终归是比不上一个大人。姥爷说,在夜里行军的时候他总是困得不行,走着走着都能睡着,他的班长怕他晃神掉进山涧里,就用根草绳拴在了他的腰间,另一头则拴在自己身上,拽着他走。小时候不懂事,听着总觉得很好玩、很有趣,可现在想来,这本不是一个十二岁少年该经历的事。倘若没有战争,十来岁的孩子,应该在父母的身边安心进入最甜蜜的梦乡。
再后来,战争结束了,姥爷也长成了高大的帅小伙。一日,他在部队门口站岗,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乡上前向他搭话
“同志,俺来找俺儿”
“你儿叫啥呀?”姥爷问道。
当老乡说出了姥爷小名的时候,姥爷泪如泉涌的喊了声“爹”,两人瞬间就抱在一起痛哭。
这个故事听起来确实很感人,然而,如果没有战争,父子俩怎会分离近十年而相见不相识呢?重逢的喜悦总是建立在离别的痛苦之上,与其是这样的感动,倒不如一家人在一起平淡的生活来的更让人宽心。
这样的小故事还有很多,有这样经历的人也并不只我姥爷一个。
时光荏苒,此去经年。当年风华正茂的帅气小伙儿们,如今多已安详地长眠,余下的也不过都是风烛残年之夕。人生匆匆数十年,终不过光溜溜的来、赤条条的去,可他们却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在了人间。所以我们不应该也不能让这些东西消失,不能让他们用最美好的青春换来的却是遗憾。他们所留下的,并不只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世界,我们身边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清晨鸟鸣,落日鸦啼,身边一寸寸的美好,都是由他们曾经留在中华大地上的气节幻化而来的。
每当清风徐来,总能觉得院中那寂寞的藤椅上还留着姥爷的味道,都说老人家的味道不好闻,可我却并不排斥。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趴在姥爷的膝边,懵懂的听他讲着他参加过的战役、打过的仗,只可惜,太久了,怎么记都记不起来姥爷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倘若人生可以回溯……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外表欢乐,内心却有些许伤感的人,伤感来自哪里,也许就是我从小生长的环境吧。
我是个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比起同龄人或者青壮年,我接触更多的反倒是些花甲古稀的老年人,他们都是当年新中国成立后南下的干部。所以我虽然生长在南方,可却是骨子里觉得北方的乡音更加亲切,北方的饭菜更加可口,因为就是这些,伴着我出生,伴着我成长。
小时候在院子里玩耍,比起同龄的玩伴,陪伴我更多的是那些老人。年轻点的打打太极,年纪大些的转转健身球,住着拐杖散散步。迎面向我慢慢走来,我乖巧的道一声“爷爷好”,老人慈祥的回我一句“嗯,真乖”,然后,擦身而过,我继续玩我的沙子,老人继续散着步,没有更多的交集。但当我无意回头时,看到的却是夕阳下老人孤单的背影,三条腿的背影,稀疏的白发安静的沧桑着,不再挺拔的身躯显得有些落寞。当然,那个时候的我是并不知道“落寞”这个词的,只是长大了之后回想起来,用落寞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再恰当不过了。
或许你会说,人家儿孙满堂,怎么我就硬给人家套上了落寞的标签呢?
是的,或许他儿孙满堂,或许他晚年安乐,但别忘了,最终,他都将一个人默默的离开。
你又要说了吧,这是所有人的宿命,我这么伤感做什么?
呵呵,其实并不是我刻意伤感,而是这样的落寞我见的太多,多到有些见怪不怪了。随着我慢慢的长大,同龄的玩伴也是不会增多,可老人们却是越来越少。本来整齐的太极队,也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身影,还在坚持着让自己的余热再多温存一会儿。同样的,落寞的影子也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死亡。
这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死亡是威严的、是庄重的。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看到或者听到的死亡比出生要多的孩子,我眼中的死亡早已平淡。每年都会听到好多个哪家老干部又走了的消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已经习惯了。但是平淡不代表平凡,他们的死亡是最肃穆、最庄重的,为他们军旅的一生画上了最完美的句号。
当他们身着军装,胸前配上了生前所得的所有勋章,安详地躺在花簇中,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有魅力的年纪,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向所有人展示着他们作为军人的自信与尊严,那是一种令所有人都肃然起敬的气场。是的,即使他们离去前都像个普通老人一样,病了、傻了,看不出当年的一点英气,可他们却在最后的一面上给所有人传递出了那最为独特、最令人崇拜的军人气节,这是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人断然不会拥有的。
他们,是最可爱的战士,是最潇洒的军人,是最俊美的绅士,是最刚毅的爷们儿。他们,不仅仅是墙上的一张照片,一段文字,更是回荡在中华大地上那最为耀眼的民族魂!
将来有一天, 等我有了宝宝,我会领着他去礼堂,看看那面墙,挂满着院里老人照片的墙。告诉他,你的太姥爷和这些老爷爷并不只是这墙上的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而已,他们,曾经都是驰骋沙场打江山的英雄。我会带着他去看升国旗,告诉他五星红旗之所以会升的这样高、飘扬的这样美,是因为有无数个革命先辈的灵魂与精神在下面托举着。我会给他看他太姥爷当年的战利品,告诉他那不止是一件物品而已,那证明了曾经付出了多么不怕牺牲的精神。是的,我会带他做很多很多事情,让我血液里继承的东西继续在他的血液里沸腾。孩子们总是一代一代的新生,过去的伤痛注定离他们越来越远,我们不应用过去的伤痛去束缚未来的孩子,但也不能让他们忘却,他们应该了解也必须了解自己快乐的生活是从哪里来的。是的,我们都应该感恩,最真诚的去感恩;我们都应该传承,最用心的去传承。
曾经,我们的土地是一片片的硝烟和焦土;如今,却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样一派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都是当年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是最来之不易的繁华。
每天的清晨,天安门广场上都会有庄重的升国旗仪式,那根旗杆高32.6米,升旗一次耗时2分零7秒,可就是这短短的2分零7秒,却是革命先辈们用血肉汗泪交织了八年的漫长时光才换来的。八年,2920个日日夜夜,有多少人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又有多少人没能吃上一顿饱饭,还有多少人,甚至都没能看完这2920个日出日落。
当然,纵使今日的和平来之不易,我们也不应忘却,先辈们给我们留下了和平大地的同时,更留下了一份不堪欺凌、保家卫国的伟大精神。中国自古有句老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要让那些企图破坏我中华大地和平的宵小之辈知道,新一代的中国人并非是只会安逸在老一辈人创造出的保护伞之下,我堂堂中华儿女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外敌若犯,必将逐之!
近代灰暗的中国告诉着我们,我们既不能怯懦自轻,亦不能刚愎自用。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谦卑,但不是自卑;我们应该拥有的是对民族的自豪,而不是自大。侵华战争的开端,中国的沦陷就是这两者带来的,前者是愚昧无知的下层人民(就封建社会而言),后者是贪图享乐的统治阶级。一字之差,兵起国殇。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只有吸取教训,我们才能维护这最为不易的和平;只有传承先辈们的大义,才能守住我遍地生花的大好河山!
过去的伤痛已经存在,我们没有能力去改变,但是未来在我们手中,断不能让她再次遭遇不幸!
雷雨,总是来的仓促,走的突然。苍穹下,白鸽从红旗上掠过,飞入晴空,分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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