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散文
半夜,一阵嘈切错弹的雨叩窗声,惊醒了美丽而又窒息的梦,有些分外的惊喜,因了这悄无声息到来的雨。此刻正值盛夏,盛夏的夜闷热烦心,来一场透雨,透彻心扉,自然是美事,而雨就真的来了。
万籁俱寂,静谧的夜里雨声像极了窃窃私语,诉说着未知的情绪和憧憬,引得心里沉寂已久的思绪宛如春天的鹅芽,破土而出,长成一株煞是喜爱的苗。
云南的雨,极少狂躁,总是多些小家碧玉的娇和青丝入绾的柔,如同一个十里红妆的女子,撩动无尽的思愁。犹记得,汪曾祺先生的那篇《昆明的雨》,我便想,云南的雨都是清凉且甜,湮满了栀子花的芬芳。而云南的雨,也确实如此,春天里雨沾樱花,夏天里雨打黄槐,秋天里菊落残雨,雨的晶莹倒映了花的雅淡,自然是别致的情趣了。唯有这云南的冬天让人很不欢喜。云南的冬天,也绿,也有花,但绿的苍旧,花开的没有生气,雨也就下的格外清冷。
此刻,雨下的青烟薄暮,点点滴滴,轻吻着夜色的玻璃。叮咚!许是一滴水珠从楼顶落下,砸中了一块铁皮桶,在夜的寂静里荡起一个涟漪的回声。回声悠远,叩动心弦,令人思绪漫天。
我没有去过江南,但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那雨烟的江南。
梦里,烟雨织起了一块纱帐,笼罩了天与地,只留下一个人影稀绰的遐想。几棵杨柳,万条垂绿,静静瞩目着二亩见方的地里,农人和他的老水牛。农人高卷起裤脚,脚和腿上沾满了泥巴,扶着那磨旧的犁铧,随着沉默的老水牛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幽壑的曲线。远处,清秀的女子,一手提了陶瓷的瓦罐,一手打了那洋纸伞,走在田埂上,向着农人和他的老水牛走来。
梦里,丝丝入扣的烟雨,打湿了巷子两旁窗棂上凌格的窗纸,巷子里隽永的青石板上透着明亮的冰清,顺屋檐流下来的雨滴,在地上研出了一排酒窝。古稀的老人坐在高极膝盖的门槛上,依了门框恹然欲睡。一间古旧的屋里,通红的炉火,映亮了灶前烧火姑娘的鸭蛋脸,还有乌黑的高绾发髻。寂静的巷子里只有雨,一个芙蓉般的女子,撑起一把纸伞,穿巷而过,只留下旗袍上腰间那两块玉的环佩叮当。
噼噼啪啪,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不知何时,雨开始下的急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毫无章法地打在玻璃上,带来一丝惊恐。雨声也变得宛如沉重的呼吸一样,透着不安。
北方的雨,就是这样。相比云南的雨,就多了些汹涌的直抒胸臆,合着北方的辽阔和耿直,突如其来,通透灵性。北方下雨,没有矫揉造作,总是来得狂风急虐、肆意挥洒,大风起时乌云密布,像是一团泼重了的墨,几个雨点落在肩上,砸进尘土里,溅起细微的尘粒,容不得半刻钟喘息的功夫,一片白亮的雨的世界就充斥了天与地。雨声里听出来的是急重的呼吸,是低沉的哑然,是振奋的心跳。雨被毫不吝啬地泼了出来,连成数道线,织成一片雨幕,接连不停地在大地汇成条条小溪流,汇聚成河,东流到海,海纳百川。
北方下雨,下在三四月,让人欢喜,倘若下在七月,那就让人发愁。眼下正值六月,在北方,应该是青杏酸的皱眉头,麦子箩黄的时节,再有一个月就是家家户户收麦忙的时候了,大河秋高,风过麦浪,新麦下来蒸出的馒头,一定会醉了北方。
七月是北方收获的季节,六月则是准备收获的时节。一进入六月,柴房里挂了一年的镰刀就要被拿下来,伴着磨刀石霍霍的声音,磨掉一年的铁锈,磨出一道锃亮的白光。然后是铁叉、木锨、铁磙子、推板,一一检查好了,小修小补好了,等待收获。
进入七月,天格外高,格外蓝,云格外少,格外白。拿起镰刀,下到地里,伴随着镰刀的咔嚓声,一捆一捆的麦子被整齐地割倒在地里,码成垛,堆好在场上,等待脱粒。这时节是最怕下雨的,一旦下雨,雨水进了垛,那麦子就会长芽。长过芽的麦子,上公粮不要,连赶着驴车走村串巷卖茄子辣子西红柿的小菜贩都不要。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雨声也在喘急中多了一丝平缓的气息,但愿明日醒来,阳光明媚,伴着雨后的清新与自然,风和日丽,心旷神怡。
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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