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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趣散文
成日憋在单调的峡谷里,日子枯燥又无趣,所以当先生说周末带我们去钓鱼时,我和闪羊羊即刻欢呼雀跃,给予最积极最热烈的响应。
周日一大早,我们一家,还有老傅、老刘、老周、二娃、小唐、小黑、小原等一行十五人,三辆车,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伴着晨曦,车队驶过金沙江大桥,时而在砂石老路上颠簸,时而在幽长隧道里穿行,时而在平整新路上飞驰,向着目的地会东进发。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会东县城,寻了一家小面馆进早餐。一下子迎来十几位客人,小面馆顿时座无虚席,好人气又带来一些食客,把面馆老板喜得黝黑的面庞上闪着油光,下巴上的几根长须跟着一颤一颤的。
饭毕,又走了十几分钟,过一条小河,到达一处农家乐。农家乐有自带的一个大鱼塘,塘边早散落了几处钓鱼点,上十个人守着上十根钓竿,悠闲自若,有的人还叼着烟卷,淡青的烟圈顺着风势,缠绕着扑向淡青的天。
赶紧收拾渔具,吆喝着冲向塘边,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段“安营扎寨”。二娃提着一个塑料桶,边走边抓处理过的玉米粒,一把把地撒向池塘“打窝子”。小唐带的几个人一看就是“专业班子”,清一色的白色连帽长袖防晒衫、长裤、遮阳帽、墨镜,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更炫的是小唐带着专业的钓鱼用具包,各种需要的东西分门别类放着,包的支架取出来一调试安装,就成了现成的稳当的座椅,上面自带支架,鱼钩挂好饵料甩出去后,鱼竿架在支架上,人坐那儿抽烟、观景、发呆,干啥都可以。与他们比起来,先生带的全是“业余选手”,准备稍微充足点的穿着长袖,戴着遮阳帽,没经验也没准备的还是短装,赤着膊,光着头,不得不把车上备着的长把黑雨伞拿来架在肩上,碰上收竿、换饵之类的事情时,就显得手忙脚乱了。
一阵忙乱喧嚣过后,众人都安顿了下来。就连平时坐不住的闪羊羊,也在二娃的帮助下,有模有样地守着一根竿。我是不守钓竿的。对我自己我是异常清楚的,虽说平时的生活中耐得住寂寞,寡言少语,碰上好书可以一坐一整天,但实质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要我枯坐那儿等,我铁定做不来,这半辈子等待的滋味已尝得更长更多了,我可不要再多些等待。于是,抱着纯粹看热闹的心理,一会儿安静地坐那儿盯着漂子,一会儿左右看看早到的那些人有没有收获,一会儿又跳到水边去扑那些柳芽一样的小鱼苗,或是撑着蓝花遮阳伞在岸边来回游荡,目光在山林、草丛中搜寻着蘑菇和野果。
一阵溜达回来,老刘、小黑他们已经不见了,空留下钓竿,心想他们肯定是觉得无趣,回农家乐“码长城”去了。果然!只是我与他们的道也不同,索性坐下来看人。这么多年来,在文字的世界摸爬滚打,收获之一即是看人——人有什么好看的?错,纵观世间万物,恰恰人是最有看头的,越看越有味,还是花样繁多、并不重复的味。
瞧,小赵肯定憋不住了,白面书生的脸涨得通红,眉头紧锁,嘴角下撇,手不时地挠头。一会儿,他就把钓竿丢在那儿,嘴里嘟嚷着饵料不行,非要去挖蚯蚓。钓鱼老手二娃说这个饵料要拿在手里多揉捏一下,越揉捏越黏,又说这个鱼塘的鱼不吃蚯蚓。小赵根本听不进去,提着一副铁架子,弓着腰,嘴里叨叨着去寻蚯蚓了。
“呀,有了!”我们一个二个的像极了一群集体向右看的鹅,眼瞧着在我们上方向的两个人,一个拖钓竿,一个拿抄网,相互配合着收获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黄里偏红的鱼肚晃得我们眼花。刚将脖子转回来脑袋复位不久,“哗啦哗啦”,我们下方向的一对又在配合着收竿了,哟,是一条肚皮发白的花鲢。
这下,我们这一拨人都不淡定了,不是屁股上长了毛,就是眼睛里生了钩子。
先生属于眼睛里长钩子的那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哼,等他们走了,我就搬过去。”可惜,人家钓兴正浓,会给你让位子么?只怕你是白日做梦了。小原则属于屁股上长毛的那种,扔了钓竿,在坡上寻了一根棍子,步小赵的后尘,去挖蚯蚓了。
正当大家昏昏欲睡,跟正午大太阳下蔫蔫的茄子叶差不多时,老傅那边有动静了。一时,扔竿的扔竿,抄网的抄网,掏手机的掏手机,拍照的拍照,都往老傅身边聚,似乎都想去沾点喜气。哇,是一条两三斤的黄肚皮鲤鱼!我们这行人中,老傅年经最大,又是第一个钓上鱼的,那股子兴奋劲哦,无可言表。只见他大手一挥,叫道:“玉米!新鲜玉米!我就是用新鲜玉米钓上来的!”微胖的身躯似乎要弹起来,头顶的“飞机场”晒得通红发亮,周边稀疏的白发被风搅得东倒西歪。
众人一听老傅传授的“秘诀”,一时信心大增,纷纷回到自己的钓竿旁,忙着收线,换上新鲜的玉米粒作饵,再把竿远远地抛出去,大气不出,巴巴地盯着漂子。
挖蚯蚓的小赵和小原都回来了,一听说已经钓上了一条鱼,不由懊恼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小赵一看就是急性子,慌慌张张地坐下来,扯过钓钩就往上串蚯蚓。我探头一看,忍不住乐了,可怜的蚯蚓娃儿哦,你们是怎么被他找到的呢?只见小赵的小盒子里缩着三条细如麻线的蚯蚓,不用问,肯定是在贫瘠的土坡上挖来的。他串了几下,蚯蚓不是串不进去就是断了,一恼火,他干脆扔了,边恨恨地说“害我挖了半天,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边换上老傅说的新鲜玉米粒,把钓钩扔了出去。搓着手等着,等不了三五分钟,又急不可耐地把竿收回来,瞧一瞧饵料还在不在,再给扔出去。最好笑的是,他不是扔钩出去挂上后边坎上的灌木,就是收竿回来再挂上,饵料多数不是被鱼吃了,皆被他挂掉了。折腾了一阵,还是没鱼上钩,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跑去看打麻将了。一看他扔竿,闪羊羊也扔了竿,坐坡上玩起手机来。
小赵是我们这群人中学历最高的,看来,他平时只顾着学习了。瞧人家小原挖蚯蚓,粉嘟嘟胖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是在肥沃的园田里挖的。小原捡一条出来,在手掌里把它拍晕,然后小心地串上钓钩,扔出去,耐心地等着。不到好一会儿,漂子在细微地抖动,待得漂子往下沉,他猛地扯竿,我们屏住呼吸,眼睛睁得溜圆,单等着看好戏。待得钓钩出水面,哈哈哈哈,全都笑了起来,居然只是一条猫鱼!把小原羞得哟,脸都红到了脖子上。
他默不作声,又抓起一条蚯蚓,拍晕,上钩,扔钩,等待。一会儿工夫,鱼儿又咬钩了,我们再次伸长了脖子等待。不幸的是,历史,再一次重演——上钩的还是一条猫鱼!小原脸更红了,反复解释说:“我的钩小,就只能钓小鱼。”
差不多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小原钓起了第三条猫鱼。有人笑他:“这也不错,你就钓了整一盘炸了下酒!”他尴尬地笑着说:“咱在重量上赢不了,咱就在数量上取胜!”
倒也是,坐了几个钟头了,除了老傅,还就小原钩上了鱼。他也似憋着一口气,非挣回脸面不可。岸上有人在喊“吃饭啰”,我们收竿准备上坡,小原那儿居然有了动静,先生忙着抄网过去帮忙。哈哈,这次倒不是猫鱼了,是一条七八两的鲫鱼,不过细看之下又藏着笑料呢,鱼钩竟然是钩在鱼肚子上,换句话说,这鱼是横着被扯上岸的,看来也该它命绝。
大伙儿嘻嘻哈哈地去吃午餐。两桌,各是一大锅柴火鸡,两大钵豆花鱼。味道地道,赶紧大快朵颐,配点小酒,人微醺,快哉快哉。
饭后,老傅禁不起诱惑,被老刘他们拐去“修长城”了,我们钓鱼的队伍缩小了一半。先生惦记着老傅那个位子是首钓成功的地方,把竿调了过去,人少竿多,他一人占了三根竿。正在嘲笑他“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根竿有了动静,漂子抖动几下猛地一沉,先生手忙脚乱地收竿,我和闪羊羊紧跟着凑近了看,小唐抄网在旁边候着。眼见着竿都绷成了一张弓,突然“砰”的一声,竿反方向弹了两下,直了!我们几个,呆了!先生半天才反应过来,收回鱼竿一看,主线从竿头断了,这下倒好,不仅没钓到鱼,还赔了线、钩和漂子。先生倒想得开,自我安慰说:“嘿,反正是有鱼上钩了。再说,这得多大一条鱼啊!”
这场戏没看过瘾,对岸的好戏上演了!我们正在懊恼,对岸传来惊呼,没听太明白。只见对岸两个男子,一个握着鱼竿在岸边够,另一个在那儿指挥。顺着他们够的方向,仔细一看,哇!一根鱼竿正被什么拖着从对岸游过来,已快到池塘中间了。这边的人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都在那儿翘首张望,指指点点,有的还给对岸的人支招。可能这边声响太过吵闹,把那鱼吓着了,也可能它昏了头,竟然又拖着鱼竿往回游。这下可好,岸上的人抖动手里的鱼竿,调整钩的方向,一甩手,钩住了“逃跑”的鱼竿。鱼竿失而复得,鱼也没有逃出如来佛的手心!
人家多好运,先生忍不住又可惜起那条带着线和钩逃之夭夭的大鱼来。稳坐专用椅子的小唐也坐不住了,不时从椅子上下来,抓起一把把的玉米粒扔向自己前方的池塘继续“打窝子”。还是没有动静。小唐取了烟,凑一旁跟人聊天去了。先生眼尖,发现小唐的鱼竿有了动静,赶紧扔下自己的鱼竿跑了过去,收竿,一边拖着逗鱼,一边喊小唐。小唐一个大跨步过来接过鱼竿,先生抄了网在一旁准备。又出岔子了,鱼钩钩到了临近水岸边的渔家下的网,扯不出水面。等够着把钩从网上取下来,鱼早没了踪影。小唐分析说双钩的一个钩钩到了网上,给了另一个钩上的鱼逃生的机会。又是一阵叹息。
有人开玩笑说出来之前没有看黄历,根本就不是个适宜钓鱼的日子。可是,我们两头早来的那些人前前后后都钓了十几条鱼了;就是对岸的两个人,也钓了四五条;只有我们,人最多,却只钓起四条鱼。看来,不适宜钓鱼只是针对我们来的。遂想起周六晚上先生一个人在那儿杞人忧天:“在鱼塘里钓鱼,都是家养的鱼,应该好钓,我们这么多人,到时鱼钓得太多怎么带回来哦?”便捣腾出来笑话先生。他不服:“哼,最起码,我也有两条上钩嘛,不过是没有钓起来嘛!”
树的影子在水面上越拉越长,两边收获大的人开始收竿,准备走了。一个人提着网篓过来,说他们不要鱼,问我们要不要。哇,其中一条花鲢有七八斤的样子!十五个人忙乎一天,要是只带着三条鲤鱼一条鲫鱼回去,还不被留守在家的人笑掉大牙啊,先生他们忙点头说要,我们的鱼篓里立即多了两条大鲤鱼。
那条花鲢得了特别的宠爱,二娃抠着腮提在手里,搞笑的小原提着鱼钩,钩上钩着一条他钓的猫鱼,凑近二娃,边比较两条鱼边在那儿嘿嘿地笑,我们几个也争先恐后地挤过去,举着手机拍个不停,笑声激得池水一漾一漾的。
好啰,运气好的人都走啰,先生和二娃立马挪到了别人的窝子上,摩拳擦掌来着,以为可以钓到好多好多鱼,要让我们捡到手软。结果两人在那儿把屁股后面的阳光都坐成了树荫,别说猫鱼没钓到一条,就是鱼儿咬钩,也是没有,不免令人沮丧。先生收了鱼竿,喊收工回家。小唐的鱼竿却有了动静,成功钓上一条大鲤鱼,算是给这趟钓鱼之旅画上了还算圆满的句号。
回家的车上,尽管人已经很疲累了,人们的谈兴仍不减。老傅更是总结渔之趣:“钓鱼的乐趣并不在最后钓到多少鱼,而在享受那个过程。当你静静地守在那儿,当鱼儿咬了钩漂子下沉,当你举起鱼竿拖着线在那儿逗鱼……那种感觉,才是妙不可言哪!”先生附和:“就是,就是!”一席话,引得车里的人大笑。
对于从不钓鱼,对钓鱼也没什么兴趣的我来说,渔之趣,莫过于其间意想不到的插曲,莫过于观察裹挟在那些插曲里的众人众相。那种种感觉,亦是妙不可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