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苹果散文
儿子，你在外面记得经常吃点好的。
——妈妈
20世纪**年代的皖南山区，欠发达程度现在已经无法想象到了。我依稀记得，儿时家里第一次拉上电线后，每次放学回家总是跑到开关下，不断拉扯开关。“吧嗒”一声，枯黄的灯泡瞬间燃烧起来，那光芒似火，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灼人。
九月开学季，村里的孩子结伴而行。乡间小路上，五彩的衣着为收割得喜悦增添了几分色彩。却掩盖不了农耕人贫穷形态。
我从父母那里最初学到的就是“儿子，我们家穷，不要和别人比。”
小时候缺吃的，却好吃；长大了不缺吃了，又不好吃了。母亲为此常常充满爱意的挖苦我。
但许多年来，我对苹果怀有不同常人的亲切感。它能让我想到那些苦日子。忆苦思甜，成了我至今为止写作的主要动力。
记忆里的秋天。稻谷收割完毕，谷仓吃饱后，耕牛稍做休息。老人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计划在冬天来临之前来个第一遍耕地。
乡村公路上，贩卖苹果的商贩正借着喇叭高喊。稻子兑换苹果的场景，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属于那个年代的孩子，共有一个秘密。待稻子收割完毕后，拾稻穗成了上放学路上的主要游戏。藏匿在猪圈一角或是牛棚一处的稻穗，是资产、是秘密。当马路再次传来吆喝声，小脚恨不得生风。换回的苹果是他们人生旅途中第一次劳动成果。藏在草堆里的苹果，是零食、是少年时代的财富、是一辈子的精神食粮。
有一枚苹果刻在我心里，香味经久不退。
我很小的时候就独自出门在外读书，除了长假以外很少回家。每次回家，总能吃上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总是带着一袋袋零食出门……
有一次回家，母亲病了，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回家后，母亲照旧做了一桌子的饭菜。饭后，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苹果，她说这是亲戚带来的。苹果已出现腐烂，我知道这是亲戚带来看望母亲的。而母亲舍不得吃，就放在柜子里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母亲将苹果腐烂的地方一一挖去，一番冲洗后端到我的书桌上。我怕和母亲有言语交流，就假装在写作业。母亲放下苹果后就回到房间休息了。
苹果放在桌子上，闪耀着母亲慈祥的笑容……
苦难的岁月只教会这个女人奉献，在当下只知道索取的时代里，她被无情地遗弃。
母亲上了年纪，却坚持在外打工。她说：你得娶老婆，那就得买房子，买车子……一切都是用钱铺出来的`。结婚，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家庭危机，这场灾难来自于社会的变化。父亲常常对我说：儿子，你得念书。不要羡慕人家一家人在外打工买了房子，几十年后没有真本事的城里人，都得喝西北风。我相信父亲的智慧。
母亲太过善良，有次母亲来到我的房间里。表情凝重，她发出颤抖的声音请求我为她写辞职信。我知道母亲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默默地为她写了一封辞职信。可多日后，我问母亲有没有辞职时，母亲却说没有。善良的母亲，在外受到再多的委屈都不愿丢去工作，作为她的儿子，我感到羞愧。母亲是已是这个时代的最底层的人了，她只有任劳任怨，因为这个时代太多的老板欺软怕硬。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母亲那被皱纹占满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我这次走得更远了，母亲的牵挂又重了一层……
我们或许可以一直往外走，或是世界的边缘，或是宇宙深处。可我们的内心依旧摆脱不了一座老房子，一些已经老去的人的牵挂。
有一年，我因为写作得了奖。我把书籍拿给父亲看，父亲随手翻了翻。继续低头抽着烟，他并没有发表看法。这位农村大哲学家，不认为写作比当一名当老师更实在（父亲对我的期望是当一位老师）。我又拿给母亲看，母亲用一双粗糙的手抚摸着书上那张印有我傲气十足的的照片，认真地对我说：儿子，字要好好写，不能有错别字，让别人看了笑话。
往事一一回现。母亲老了，村子老了，唯有记忆不老。
那枚烂苹果是我至今吃到的最美味的苹果。后来很少再吃苹果了，因为世上再没有那样美味的苹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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