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聆听散文

时间：2021-04-15 16:28:41 散文随笔我要投稿

那一次聆听散文

　　我必须得承认，我是个乐盲。打个比方说吧，我分不清小号和唢呐，因为它们看上去都是喇叭形的，声音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在我听来，都有些咋咋呼呼的。就算是我比较熟悉的流行音乐吧，我也做不到像某些行家那样，只要一首歌曲放出前奏，就能够说出，这是谁的歌。我甚至还闹过这样的一个笑话，当我的朋友小陈问我喜不喜欢古典音乐的时候，我回答：“喜欢啊，比如《梅花三弄》就很好听。”惹得小陈哈哈大笑，他在笑我不懂装懂。

那一次聆听散文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古典音乐，指的是从1750到1820年这一段时间内的欧洲主流音乐，又称维也纳古典乐派，这里头最著名的三位作曲家，就是大名鼎鼎的海顿、莫扎特和贝多芬，当然，这是狭义的古典音乐概念。不过，就算是广义的古典音乐，也是指西洋古典音乐，是指西方从中世纪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在欧洲主流文化背景下创造出来的音乐。所以说，不管是广义的概念，还是狭义的概念，都与《梅花三弄》之类的中国古曲，没有关系。

　　的确，我对于西洋古典音乐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既不像有些人那样，将听古典音乐视为朝圣，也不像某些人那般，弃之如同草芥，或许，我就是俗人一个，欣赏不了那样的高雅艺术吧，所以，对于古典音乐，我通常是态度淡漠的。

　　不过，虽然这么说，可其实，我也曾尝试过窥探古典音乐的殿堂呢，可是，越是探究，就越是发现自己的浅薄。

　　记得读大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一个男生，高高帅帅的，是那种会让女生怦然心动的男生，他就是一个古典音乐迷。那时候，我的其他同学们，都正痴迷港台流行音乐呢，只有他一个，是个古典音乐的发烧友。很多人都对他颇不理解，认为他有一个音响效果这么好的录音机，不去听英语四、六级的听力考试题，却偏偏要听什么莫扎特、贝多芬，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是他呢，对于这些非议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笑话他，他还笑话人家呢，在他看来，周杰伦、林俊杰的歌，根本就不能算是音乐，他不屑于跟别人解释这些，认为那便是对牛弹琴。

　　不过，我倒是对他所钟爱的古典音乐并不排斥，或许是爱屋及乌吧，既然我想和他成为好朋友，那么就自然要对他的爱好也有所了解啊。于是，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我也听了那么几段古典音乐，并极力想从音乐中，听出小陈所说的那种韵味。

　　不过很遗憾，我听这些高雅音乐，和牛嚼牡丹差不多。我囫囵吞枣，只是为听而听，丝毫都体会不到那其中的韵味，比如说，在听《命运》的时候，我感受不到作曲者那种命运多舛，内心挣扎的心理，倒是被一开始的那几声强音吓了一跳，于是，我告诫小陈，以后再放这段音乐的时候，必须提前通知我一声，免得我又吓一跳，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这刺激。另外，在听《月光》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片月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的大海，倒是有了想睡觉的'感觉，还自作聪明地问小陈：“你确认这真的是《月光》，不是什么《摇篮曲》吗？”气得小陈直跳脚，说我没有音乐细胞。

　　或许，我还真的就是没有音乐细胞吧，对于流行音乐都不甚喜爱的我，要想听懂古典音乐，这就好比是要一个粗鲁的大汉，捏着细细的绣花针绣出一朵牡丹花来一样。

　　不过，小陈倒是始终没有遗弃我，反而还尽力启发着我那并不发达的音乐细胞，或许是因为觉得我孺子可教吧，又或者是因为他所喜欢的这些阳春白雪，实在是曲高和寡，所以，知音难遇，难得遇见我这么个朋友，就算明知道是个伪音乐迷，也要极力拉住吧。

　　就在这时，我得到了一次进一步学习古典音乐的机会，小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张票，说是要请我一起去听音乐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高兴地蹦了起来，其实，我早就对小陈暗生情愫，有了好感，只是，生性羞涩的我，不好意思向他表达而已，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和我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呢？

　　就这样，我在小陈的带领下，听了半场音乐会。为什么说是半场呢，那是因为，我们迟到了。迟到的原因，除了要怪恶劣的天气以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小陈听古典音乐时候的规矩实在太多了，他居然要求我着正装出席，说这是听音乐会的规矩。可是，我哪里有什么正装啊，于是，只能挑了一身看上去像是职业套装的衣裙来滥竽充数了。那天的雨下得真大，我的裙子走不了几步就被雨水打湿了，于是，我们只能打车前去，却偏巧又遇到了堵车。就这样，我们迟到了。

　　在黑暗中找不到座位，正在我们咬耳朵说话，寻找座位的时候，又被旁边的观众不屑地呵斥。我们一边道歉，一边摸索，终于找到了座位，我想，虽然黑暗中看不清楚，不过小陈现在的脸色一定很红，因为，他是一个那么重视古典音乐的人，可是今天却迟到了，失了礼数。

　　好不容易坐定下来，我终于放松了神经，一种想要倾听的渴望油然而生，于是，我便学着小陈的样子稳稳地坐好，勉力集中自己的一切意念，听了起来。都说，好的音乐能够让人忘记自己身处的环境，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可是，我却做不到。人家是听音乐会，可是我呢，是看音乐会，一坐下，我的眼睛就盯着台上那些乐手们仔细端详。

　　那个背对着我们，有些谢顶，手里拿着小银棍的，莫非就是指挥吗，传说指挥家一个个都是聪明绝顶的，所以，头发都很少，看来，还真是如此啊。旁边的这一排排的乐手，他们拿的都是些什么乐器啊，惭愧啊，我能认出的，还没有一半呢。说实话，虽然小陈让我听了很多的曲子，可是我依然完全不知道现在正在演奏的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我又如何能集中心思倾听呢，脑子里便只剩下了胡思乱想。这时候，我异想天开地竟然想起了一段相声，那里头说，有一个像我一样的粗人，在听小提琴独奏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大声叫道：“这拉木头的，怎么拉了半天还没有锯断啊。”不过，看看那歪着脖子专注于拉琴的小提琴手，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呢。不知道小陈现在正在做什么，要是他知道我听着古典音乐，脑子里居然想起了相声段子，一定又要说我俗了。

　　这样想着，我便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一下小陈，奇怪啊，他也并没有正襟危坐啊，倒是不停地动来动去，拉扯着衣服，大概是这衣服被水打湿了，所以不好受吧。也真是难为他了，看来，要附庸风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我又偷偷瞥了一眼我的另一边，那里坐着的是个男士，大概是一个白领吧，他的另一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子，打扮得很靓丽，估计是他的女朋友吧，他们还手挽着手呢。那位白领男士从仪表上看，一点都没有失礼之处，西装笔挺，头发油亮，但是，虽然光线黑暗，我却依然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丝疲惫。似乎，相比舞台上正在演绎的音乐会，他更关注身边的那位女子，所以，他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瞟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那游荡的眼神和我不期而遇，可又迅速转开了，虽然时间短促，可是，我却依然从那眼神中读到了局促和不耐烦。哈，看来，这里滥竽充数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呢，那位男士，估计是陪伴那女子前来的吧，他或许根本就不爱听什么古典音乐，只是因为他爱那女子，所以，爱屋及乌，只能陪着一起听音乐会。就好像我偷偷喜欢上了小陈，所以才接触到了古典音乐一样。

　　说实话，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里头的南郭先生，绝对不只是我们两个人，所以，当冗长的音乐进行到后半场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疲态，不少人打起了哈欠，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说话，甚至还有人在座位上就打起了电话。

　　就在这时，小陈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在我看来，这是他今天所说的最让我心动的一句，他说的是：“咱们走吧。”

　　不知道是音乐厅里的噪音让他欣赏不下去了，还是因为身上的湿衣服实在是不好受，反正我只知道，酷爱古典音乐的小陈，打退堂鼓了。于是，我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和他一起，退出了音乐厅。

　　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溜溜达达，非常惬意，老天爷似乎是专程和我们过不去，当我们忙着赶去听音乐会的时候，大雨倾盆，可如今，却又碧空如洗了，空中繁星点点，明月清朗。走在空荡荡的街头，小陈沉默着，没有说话，而我呢，也不禁思索起，这古典音乐，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

　　这些日子，我也在小陈的指点下，欣赏过不少古典音乐了，我听出了高雅，听出了悦耳，听出了宁静的休憩，听出了心灵的愉悦，可是，却依然感觉自己，并没有真正被感动，并没有到达朝圣者的境界，没有和作曲者产生心灵的共鸣。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小陈，就算是音乐厅里头其他的那些男男女女，他们中又有谁能真正到达这个境界啊。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了从一条小巷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我突然跌入了一个声音的漩涡，当那音乐声悄然将我的灵魂吞没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震撼。同时被打动的，自然还有我身边的小陈，于是，我们便情不自禁地向着那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走去。小巷的深处，竟然别有洞天，原来，那里头居然有一个小花园，在一张石凳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件乐器，正闭着眼睛，陶醉地吹着。不过，和音乐会上那些正襟危坐的乐手们不一样，他穿着很随便，一身牛仔衣裤，一脸轻松的样子。而他的周围呢，或站或坐，有老有少，大家都很随意地站着，穿着也很随意，但是，和音乐会上那些心不在焉的观众相比，他们每个人都一脸虔诚，微微笑着，倾听着这乐曲。

　　其实，那男青年吹得并不算太好，到高音部分，总有些走音，不知道是技巧的关系，还是他手里的那长笛实在是太古旧了。我并不知道他吹的是长笛，那是小陈告诉我的。不过，对于我来说，那究竟是什么乐器，已经不重要了，我所在乎的只是，那曲子，感动了我。是的，他吹得并不算特别好听，比小陈放给我听的那些灌制好的磁带或是光碟差多了，但是，那长笛的曲子，却像流水一样，流淌进了我的心田。

　　抬头看看天上，一轮明月，将清辉洒在大地上，那月亮的光芒映照在年轻人和他手中的长笛上，宛若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银。在这一个瞬间，我终于知道了，音乐，果然是神圣的。醍醐灌顶是什么感觉，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在这一刹那，我身上全部的音乐细胞都被唤醒了，我没有落泪，但是我知道自己哭了。我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长笛的声音，将我的灵魂荡涤，内心只剩下了一片澄明。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啊，没有了，音乐，只有音乐，这绝对的美，它柔美而又低沉，它哀伤而又平静，它化入了我的灵魂深处，在我的心灵里不停流淌。

　　以前，当我听到这些用西洋乐器演奏的曲子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问小陈，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啊，然后，小陈就会无可奈何地看看我，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是……”

　　可是，这一次，不用问小陈，我已然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了。这是一首适合在深夜演奏的曲子，一首适合在月光下独奏的曲子，听到它第一声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被一片朦胧而清亮的月光笼罩住了。

　　这首曲子是贝多芬的《月光》吗？难道我在这一瞬间，终于开窍，听懂了那旋律背后的深意？不，这绝对不是《月光》，其实，它根本就不是一首古典音乐曲子，它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应该算是一首流行歌曲吧。然而，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相比我听过的所有的那些古典音乐，这首曲子，却在此时此刻，让我有了一种心灵的共鸣。

　　贝多芬的《悲怆》、《热情》、《月光》、《命运》、《英雄》、《致爱丽丝》没有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海顿的《告别》、《惊愕》、《奇迹》没有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莫扎特的《魔笛》、《费加洛婚礼》没有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无伴奏小提琴随想曲，罗西尼的《塞维亚的理发师》，威尔第的《茶花女》都没有让我产生这样的感觉，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首，曾经被小陈嗤之以鼻，认为是烂俗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却让我产生了共鸣。

　　我的对面，有一对老夫妻，他们手挽着手，仔细地听着，脸上洋溢着欢笑，莫非，这就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或许，在月光之下聆听一首与月亮有关的曲子，然后，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直到天荒地老，在他们看来，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了。

　　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了刚才音乐会中，坐在我旁边的那对男女，那男子，分明已经是难以忍受那枯燥的音乐了，可是，他只要看一眼身边的女子，就会立刻平和下来，眼中的疲惫也淡去了很多。

　　再看看眼前的这一对老夫妻，我豁然开朗，原来，能够让人产生心灵共鸣的，并不是乐曲本身，和乐器也没有关系，和所处的环境，和穿什么衣服听，就更没有关系了，问题就在于，你在与谁一起听。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这样一个没有音乐细胞的女孩，居然会不厌其烦地和小陈一起听古典音乐，那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古典音乐，而是因为，我爱上了和小陈一起听音乐的这种感觉。或许，音乐的最高境界，就是“爱”吧。

　　看看身边的小陈，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或许，经过这一番的感悟，他对于音乐，对于人生，也会有新的认识吧。回家的路上，我们依然沉默着，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将手牵在了一起。一路上，那长笛的声音依旧在我们耳畔回旋，孔子说的绕梁三日，莫非就是这种感觉吗？它在高天飘忽，在明月的流光中徘徊，它就是天籁，它悠悠呼唤着，等待着自己的知音，而我们来了，就这么简单。

　　直到如今，我依然不喜欢古典音乐，喔，不，或许应该说，我不喜欢单独听古典音乐，可是，只要能够和小陈一起听的话，不管是古典音乐，还是流行歌曲，那都是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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