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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启蒙导师散文
前几日跟王涛聊天,他讲到自己一直以来对于自然科学尤其是物理学的兴趣,其实是源于小时候的一次经历:年幼的他与同村一个长他七八岁的大孩子在野地里玩耍,累了便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繁星,大孩子对他说,其实天上的星星有些比太阳大,太阳要比地球大,只是它们离我们很远,看起来就很小。这个知识让小王涛十分震惊!后来的学生生涯,王涛虽然以不爱听课和不写作业为广大师生所熟知,但鲜有人知的是,整个小学,他一直很认真地看完了每学期的《自然》这门“副课”。再后来,他选择报考兰大物理系也是基于幼年时期根植于自己心底的科学情结。
时至今日,王涛并没有成为一名物理学家。但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哲学家,他关于幼年导师对人生习惯、人生兴趣,甚至人生选择的影响这个命题,在我的生命中也一再被验证。如果说那个同村大男孩是他人生兴趣的启蒙导师,那么,我的第一个导师便是我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1991年,我突然被报名上了小学,在此之前,我没有上过幼儿园,也没有上过学前班,因为那时根本就没有幼儿园和学前班。头一天报名结束后,我同其他小朋友一齐被领进教室并排好座位。第二天正式上学,我进教室后却发现座位已被占满,我茫然不知所措……终于有一个人把我提溜到了另一间教室,这才是我头一天排排坐的教室——一年级1班,我刚刚找不到座位的,那是人家一年级2班。
在属于我的教室坐定后,我看到一位年轻帅气的老师站上讲台:“我姓党,共产党的党,我叫党苏林!”说完便在黑板上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并不识字,但觉得那三个字跟他的人一样好看——现在看来,用“俊朗”这个词用来形容当时的党老师和他的粉笔字,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几天后,我很委屈地对母亲讲:“老师让掏出语文书、数学书,我不知道啥是语文,啥是数学。”母亲故意对我说:“要不你就不上学了吧,在家里刮草放牛。”我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母亲的建议,母亲这才帮我分清了语文书和数学书,以及语文作业本和数学作业本。
然而,我的榆木脑袋实在是比别人要迟钝许多的,这一点不光表现在不能区分语文和数学书本上。那是一个雨天的早晨,我撑着伞到了教室门口,我不知道雨伞是可以合起来的,在门口徘徊了几秒钟之后,便强撑着雨伞径直跨入教室,从此,家里使用多年的雨伞在我手中遭遇了筋骨尽断的悲惨下场。
生活中的无知大概不曾引起他人注意,但我在学习上的愚钝却着实让老师感到生气、无奈,甚至啼笑皆非。
每天早自习,党老师都要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我们拼音,从声母到韵母,再连起来读拼音。已经记不清有过多少个这样的早晨,但26年前那每天早晨都一再重复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然而我仍不开窍,有一天,党老师举着卷子:
“这份没写名字的卷子是谁的?”
“我的!”我高举手臂大声回应。
“好,赵新星,零蛋!”
我便上讲台领卷子,党老师在卷子上画的0分很有意思,一个大大的红叉叉,那个“0”就像一颗鸡蛋一样架在红叉叉上面,总之,很好看,像他的人一样。往后的日子,我再也没见过把0分给的如此艺术的老师。我记得那次考试不光我一个人没写名字,也不光我一个人得了0分,但我竟然是第一个振臂高呼,义正辞严地承认自己没写名字的人,我至今也不太明白自己当时的心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唯一的解释可能是自信吧,因为我非常确定自己不会写名字。
后来我再也没考过0分,但总是在三四十分之间徘徊,无论语文还是数学,而我的同桌齐鹏飞却一直是80多分。
学完拼音之后,我们开始学习汉字,党老师的要求也愈来愈严苛,每天都要听写生字,叫几个学生在黑板上写,然后他便满教室转悠,目的看座位上的学生默写,像盘旋在空中的雄鹰盯着地上的猎物。这是我学生时代最黑暗、最恐怖的记忆,因为我常常写不出生字,这时候,党老师便揪我的鬓角处,一边揪一边骂:“亏了你们家先人了!”然后将揪下来的鬓发扔到我面前的书本上,这对我幼小心灵的震慑效果是不言而喻的。后来让我稍感欣慰的是,我从父亲那里得知,党老师的外婆和我的爷爷竟是亲兄妹(亦或是亲姐弟?记不清了),这让我觉得他骂我“亏了先人”,也等于是骂了他自己。
终于又一次发卷子。
“赵新星,86分!”
我十分诧异,起身走上讲台,确切地说,我感觉自己是飘上讲台的,我从党老师手中接过卷子和奖品——一支铅笔和一张笑脸。在我的印象中,党老师从来没有对我投以那样灿烂的笑容,我几乎雀跃着回到座位。
接着又一次发卷子,“85,比上回少了1分,奖不奖呢?”党老师拿着铅笔犹豫了几秒钟,“先奖给你吧……”我略感惭愧地接过卷子和奖品。从此之后,在作为党老师的学生期间,我的语文成绩便再也没有低于80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同桌齐鹏飞却一直考三四十分。
后来的考试中,但凡涉及读拼音写生字的题,我几乎不曾失手,因为每当看到生字,我的鬓角便隐隐作痛,我能立刻记住每一个刚接触到的生字,这种对文字的极度敏感一直延续至今。
就像王涛没能成为物理学家一样,我也同样没能成为作家,但每每在读书时遇到陌生字眼,我都一定要查出来并标注了的。在我这样一颗榆木脑袋来说,这个习惯虽然不能使我在文字上有什么成就,但总归于我是有些许裨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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