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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速写散文
把酒瓜架下
老高的黄瓜架子入夜便漫出清香,青长带刺的黄瓜随意就能送到嘴里。井就在架子旁,粗木辘辘粗麻绳。坐在井边青石板上,伸手把着辘辘。吱嘎,吱嘎,乡村的夜就恁的纯厚。
如今回家,逢瓜熟时节,约几个朋友,环坐黄瓜架下,饮罢一口酒,咬去一段瓜。辛辣之后尽是清甜。三言五语,尺是些桑麻事;眉稍心头,皆是故园愁。
就纳闷,这黄瓜越嚼越短,而这怀愁绪越喝越稠。
门外,三两声犬吠,疑心又有夜归人。
鹅踏村河远
村河流淌百年,催熟十里粱谷。
四五只白鹅,三两个少年,一带潺潺河水,拣起河粒也能嗅到浓浓的谷香。都是陈年梦。
近黄昏,独自在河边,行行复行行。远处透出几声鹅叫,疑在村河尽处。暮风徐来,鹅声似真似幻。疾行忽见一黑壮男孩,踏河嬉戏,水中白鹅从容往返。
蓦地,男孩抛出一粒碎石,击破河水,不知何时脸上有水滴悄悄落尽。
男孩问:姐姐,水溅到你脸上了吗?
听取蛙声一片
夜雨初飘,有阵阵蛙声传来,纯净而绵密。
静听蛙声,便无比的亲切和宽慰。乡野之中,没有车喧人噪,独有这蛙声虫鸣可以驱散夜雨中的冷清。便想,这蛙可还是幼时所见的,不知它的颜色是否也象声音一样未曾改变?而我,鬓上不知何时已隐约三两点霜迹。
久在城市,偶有乡人进城,便给妹妹带一只草编的青蛙,手工粗糙,却费尽许多思量。
梦中又有蛙鸣,醒来细数雨声。
回首向来萧瑟处
和十五岁的妹妹爬上我曾爬过十几个岁月的山梁,少年时的松林依旧沉静而幽深,少年时的穿林小路依旧纤细而绵长,少年时的虫鸣依旧清润而飘渺。只有少年的我被妹妹轻快的脚步掩去,我不知道妹妹哪一步会踏醒我沉睡许久的脚印。
林深处,风乍起,绵绵细雨倏尔无痕,脚下青草轻皱如纱,妹妹便忘了雨的冷,漠视风的痛,如她我少年时一样披一衰烟雨雀跃疾跑。
在风雨中没有什么不会坚强,在奔跑里没有什么不会长大。
下山时,妹妹回头看看那山梁,那松林,瘦弱的身板竟比我拔得还直。
上班的地点在华裕城路上,那是龙华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有时候下班稍晚一些,那路上的夜市就已经陆续开张,琳琅的商品口与璀璨的灯光如长河般延伸,人就是游在这河里的一条条鱼。
寂寞之光
除了我这种把自行车蹬得飞快的下班族,多的是来逛夜市的人:情侣们勾肩搭背,既购物,也休闲,还谈爱;父亲把稚儿放在自己肩头“骑马马”,兴趣盎然地“走马观花”;还有中年的女儿陪着白发的老母,年龄相仿的同性朋友相约一起逛街……在“后浪推前浪”般涌动的人潮中,我突然见到了一张迎面而来的脸。
那是一张女孩的脸,她一个人,在夜晚的灯光下戴着一顶黑色有檐方顶礼帽,使脸部一半隐匿在阴影中,她踽踽独行,步子既不是悠闲的也不是匆忙的,她就那么不紧不慢、若有所思的走着,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她对夜市的摊档看都不看一眼,对旁边人声的波浪置若罔闻,她与许多人擦肩而过,却像走在空旷无人之地,就那么一种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
那张脸并不美艳,除了那顶帽子略有怪异,她真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我保证,决不会有太多的人留意到她。
然而,那张脸却强烈的吸引了我。她的面孔在人群中闪现,就像诗人所写的,恍如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一片花瓣。她的脸上,有一种独有我能够看到的光芒,如果要命名的话,我想可以称为“寂寞之光”吧。
时光仿佛刷刷倒流,我分明感到,这个在人群中寂寞独行的女孩就是多年前的自己。
没有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迷惘的神情如同她自己也不知要走向何方。她永远是碰巧路过,不管何时何地。没有朋友,孑然一身,茕茕一影;她非常孤寂,却又非常坚守自己的孤寂,不愿轻易混入人群之中;她的目光投向外界的时候,总是发散的、模糊的,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焦点,所以她宁愿向内窥视,只专注于自身的一切。在对寂寞是复一日的忍耐与坚守中,她的寂寞终于被打造成了一种具有厚度质感的东西,像一张弯弓待射的箭,那绷得紧紧的弓弦之上有一种优美的张力。
这种力量自然而然地折射到面孔上来,寂寞之光就是这样形成的。
在多年以前的自己身上,就有这么一种力量;在多年前自己的脸上,就有这么种光芒.在这一刻,我意识到了我所度过的青春岁月的全部价值;意识到了青春一去不返和它的从未消失;青春年华已被匆遽的时光之流裹挟进岁月的深处,但所有经历的青春往事都还在那儿,帮助自己成为这样一个自己.
如今,心灵如同秋收时节农家的仓房,檐下一溜挂满了成串的金黄玉米和红艳艳的辣椒。因为都是花了心力才获得的,哪怕是再不值一提的东西,都紧紧地抱住,不想有一点点丧失,日子逐渐充实得要溢出来。
生活早已被填充得没有了空隙,孤独寂寞之类的感受,就像已过万重山的轻舟,飘然远去;而那寂寞之光,被封存在施过所罗门王的咒语的魔瓶里,注定要在大海深处千年万年地沉睡下去。如果不是夜市上那个戴方顶礼帽的女孩的面孔,恐怕,还有这么一回事、还有那样一个自我,我都不记得了吧。
像一条经过途迁徒的鱼,终于到达了自己现在这片水域,适应了此地的水流、礁石、旋涡,自得地在各种同类和浮游生物中穿梭。我们长大了,成熟了,如鱼得水,不再寂寞。
那道寂寞之光,就只能成为记忆的深谷中渐趋渐远的光芒,从另一张青春的脸上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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