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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名人散文
作家朱自清评论丰子恺先生的漫画:一幅幅的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你将诗的世界东一鳞西一爪地揭露出来,我们就像吃橄榄似的,老咂着那味儿。
丰子恺先生有一幅画,画上一座小屋,院中梅花盛开。梅树下摆放一张小桌,三把竹椅,三人围坐,面对一树梅花。画上题诗:“小桌呼朋三面坐,留将一面与梅花”。三两知己,坐对一树红梅,来一壶碧绿的清茶,品茗、赏梅、煮酒、聊天,谈得红梅瓣瓣香。有风轻拂,风中也飘逸着一缕梅花的寒香。
丰先生喜欢画梅花。在另一幅画中,一个人站在梅树下,仰着头,独自赏梅。天空刚落过雪,一树梅花似雪中素颜红妆的女子,白雪红颜,相看两不厌。树下已是落红翩翩,画上有诗:“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丰先生性情高洁,一生知己是梅花。人和花的情缘,何尝不是人与人的情缘?一生有两三个赏心之人,足矣。
有时,他随手拈来李煜的词作画,那幅画便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夜空里,夕月一弯,淡若清梦。楼上竹帘半卷,夜凉如水。一个人在楼上望月,寂寥而孤单的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意境。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月明楼高休独依,思念的夜,有着寒月一般的凄凉。真正的思念是无言的,就如同真正的爱也是无言的。寂寂无言的思念,深埋在心底,让它成湖、成海。
他笔下关于孩子的画,一幅接着一幅,童趣盎然,简洁温情,令人目不暇接。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胖胖的,光头,穿着短衣短裤,手握着两个大蒲扇夹在腿下当成车轮子。原来,他一定羡慕邻家孩子有一辆三轮车而自己没有,就用大蒲扇发明一个骑着吧。
《花生米不满足》画的还是这个孩子,正坐在桌前,桌上散落着几颗花生米。他嫌妈妈给的太少不够吃,于是生气了,撅着嘴,皱着眉,内心的不满足、不快乐表现在眼睛眉毛上。寥寥数笔,生动可爱。一个憨态可掬,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的孩子跃然纸上。
“软软有两只脚,椅子四只脚”。软软将自己的鞋子给椅子穿上。在软软眼里,椅子也怕冷,和他一样是要穿鞋子的。读他的画,人的内心一瞬间像云朵一样柔软。童真是成年人遗失在岁月中的珍珠,我们已多少年不再拥有了?
丰先生的画里有诗情,画里有爱意,画里有悲悯,画里更有说不尽的禅意。
《冬日同乐》图中画了一对老人,坐在家门前的矮凳上。天寒,他们将双手拢在衣袖里取暖。脚下蹲着一只狗,门槛上卧着一只猫,光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一对白发的老人坐在冬日阳光下晒太阳,有小动物相依相伴着,天地间一派和睦安详、岁月静好都在画里。
我久久地看着这幅画,童年的光阴一瞬间将我覆盖。幼年时在下乡,烟花三月的时节,我和奶奶坐在门前的矮凳上,奶奶低着头忙着做针线,稀疏的白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我忙着看连环画,那时我称作“娃娃书”。其实不认识几个字只看图画,《红楼梦》《鸡毛信》《朝阳沟》看得如痴如醉。
阳光下,母鸡正带着一群小鸡在树下觅食,小鸡们刚出窝不久,跑起来如一地鹅黄色的绒球滚来滚去。母鸡在树下找到一只小虫,舍不得吃,叼着小虫去喂小鸡,小鸡们一瞬间凝成一个黄色的“葵花”,一只只冲着妈妈张开小嘴巴。
奶奶做活累了,就抬起手臂在白发中篦一篦针,望我一眼,望望一群小鸡,眼里全是笑意。世间一切静美祥和,都在默默无言的相对静坐里。
读丰先生的画,让我的灵魂一次次贴近泥土,贴近故乡、河流、草木、花香,贴近童年,贴近生命的根。
还有一幅画,画一张蜘蛛网,上面粘着几片落花,蜘蛛网上坐着一个人,我猜想应该是丰先生。画旁有诗:“檐外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那张蜘蛛网何尝不是他的画意和情思?他写过,孩子们,憧憬于你们的生活的我,痴心要为你们永远留住这黄金时代在这册子里。然这不过像“蜘蛛网落花”略微保留一些春的痕迹而已。他想留住孩子们纯真无瑕的童年,留住生命里的善与美。
秋夜里,随手翻翻枕边的《子恺画集》,画里有花草、鱼虫、蚂蚁、孩子、月光、清风,处处以小见大,读之余味悠长。世间万物,他都拿来入画。恬淡美好,酣然淳朴,一派天趣。守着岁月枯荣,似水流年,尘世的暖意都在画里,对万物的爱与悲悯都在他的画里。
【不负丹青】
多年前,第一次被吴冠中先生的画深深吸引,那幅画名曰《春如线》。千丝万缕的线条,密不透风地铺满画面,只觉春风拂面,柳如丝,又如烟。浓淡相宜的线条中点染桃红点点,翠绿滴滴,春的气息迎面扑来。他的水墨画是抽象的,却画尽春之神韵。他不画林间呢喃的紫燕,不画桃之夭夭开遍陌上,只画风中如线的柳条,寥寥数笔,春意盎然。他在随笔中写到:“用线来绘写春天,表现春光之易逝”。是的,留不住的不仅只是春光,还有青春韶华,昨日满头乌黑的秀发,转眼间,青丝已化为暮雪。谁的人生不是这样?
在中国美术馆看他的画作,见他画江南水乡的居多,因为,他的家乡在江苏宜兴。早年间,他留学法国,然而,在他心中,故乡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一缕乡愁在游子心头,剪不断,理还乱。他画故乡的粉墙、黛瓦、垂杨、小巷、流水、花草,一画就是半个多世纪。
有一幅画,水边泊着一叶孤舟,静寂的水面上,小舟的倒影如画,却越发显得水的宁静和淡泊,又有“野渡无人舟自横”的闲逸。此时,诗和画之美,痴痴缠绕,相依相伴。
另一幅画,水边柳丝如烟处,有几座粉墙黛瓦的小屋。屋旁几枝桃花嫣然一片,紫燕在空中轻灵地掠过。在一座石拱桥上,点染几点桃红,几滴瓦蓝,不像是人物,你却依稀看见石桥上走来几位婀娜的女子。天空落了细雨,身着蓝底白花衣衫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如水的眼眸,尖尖的下巴,美如水乡一尊青花瓷。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沿着青幽幽的石板路走来,似一朵雨中荷花,有着淡雅的芬芳。不由得让人想起“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诗句。
石涛说:山水画必须有人,才算是逸品。小桥,流水,人家,浑然一体,佳偶天成。也许,美到极致的东西,永远都是最自然的。
他在随笔中写到,大自然的雕刻家创作了无数似与不似的佳作。至于杰作,佳作还是平庸之作,那主要还是需从形体的形式美感上去衡量,像不像,美不美不能等同。
我很喜欢他的另一幅画《冰雪残荷》,大大小小黑色的墨块构成水中残荷,卷曲凋零的荷叶,枯萎的莲蓬,一派萧瑟之气,似一声惆怅的叹息。忽然见黑色的枯枝上落着一只红艳艳的蜻蜓,忽闪着双翅,活泼的,明丽的,轻盈的,呼之欲出,跃然纸上,让人寒冷灰暗的心一下子光亮明媚起来。此时,令我不由得沉思起来,既然画的是《冰雪残荷》,霜严雪寒的季节,哪来的红蜻蜓呢?而后,在他的散文集中找到了答案。其中写道,一九六六年的寒冬,他在北京的北海公园看见一池的残荷,已经没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雅兴。那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已被某些人剥夺了作画的权利,他的心就如同一池残荷,被霜冻在残酷的严冬。三十年里,他心中的残荷还在,心头的红蜻蜓一直轻盈地飞舞着,那是暗淡岁月里舞动的,鲜活的,永不熄灭的生命的光亮,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于是,直到一九九六年,他才提笔创作酝酿了三十年的《冰雪残荷》。
节日里,见街头有画展展出。几十米的山水长卷,描绘山川河流。看似气势磅礴,却觉寡淡无味。然而,吴先生的画,犹如一首唐诗,一阕宋词,美在意境,美在意蕴悠长。张大千这样说:“写意两字,依我看来,写是用笔,意在造境”。我说,写意画就如同苏州园林中的一处水榭,一弯秋水,一扇花窗,一个长廊,让人品味出不同的意趣,那是东方文化孕育的古典、含蓄、优雅、韵味。不必说,不可说,尽在画里,又逼进人的内心深处,清芬暗盈,余韵幽幽。
吴先生的散文,简洁凝练,真挚饱满,洒脱率真,自成一家。散文集取名《画外音》,那么好的书名,他几十年呕心沥血潜心作画的幽幽心音,辛酸甘苦,无处诉说,后来都留在文字里,开出了朵朵青莲。
他说:“石鲁如果到了美国不回来,就没有了石鲁;鲁迅如果当年不从日本回来,也就没有了鲁迅。我这个苦瓜,只能结在苦藤上,只有黄土地的养料适合我生长”。是的,他将一生的爱和心血浸透在黄土地上,他写过:“隔着渔网看那捕鱼的帆船和初透水面的芦苇新叶,帆影满湖芦芽短,是诗是画,我的故乡是诗画之乡”。那些文字情真意切,一颗爱自然,爱故土的赤诚之心跃然纸上,纯净拙朴,诗意弥漫。
他的一生可谓不负丹青。他的一生和山光水色在一起,和俊林秀木在一起,和鸟语花香在一起,和笔墨丹青在一起,他是有福之人。大师走了,他那支彩笔渲染的美和他画作中的春天,永远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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